张凌峰报出的马世英的名字,何苦一点也不意外。马世英抢了东林党的权位,又有出卖史可法的劣迹,东林党拿他当奸佞,是再合理不过是事情。可是张凌峰直指马世英为阉党,何苦就有点懵圈了,没听说马世英和魏忠贤混过呀!而且就崇祯那个性格,马世英若真是阉党骨干,凤阳总督的位置也绝对轮不到他啊!
“马瑶草是阉党?”何苦不能堂而皇之的叫李二出来询问,只能再次求教于李存义。
“马阁老与逆案中的阮大铖交往颇多,但其本人却并非逆案一党。崇祯年间马阁老获罪时,还曾有东林、复社之臣为之上书鸣冤,称为逆案一党构陷,故其绝非逆案一党。”李存义自己就是太监,所以他对阉党这个称谓很抵触,提起阉党,多用逆案来代替。
“你看,他不是阉党!”何苦对李存义微笑了一下,表示了对于当着和尚骂秃驴的歉意,然后又和张凌峰理论起了阉党问题。
“纵非阉党,亦是奸佞之徒!”李存义说的有理有据,张凌峰也不好辩驳,只能放过了阉党这一条。
“你认识他?为什么咬死了他是奸佞,他干了什么奸佞的事情了!”何苦追问了一句。
“这个……”张凌峰又卡壳了,他天天听人说马世英是阉党,是祸国殃民的奸佞,但具体怎么奸佞的,他还真说不出来。
“他擅权结党,驱逐忠臣,你觉得对不对!”何苦居然给张凌峰提了个醒。
“对对,他就是这个结党营私,卖官鬻爵,还排挤迫害忠良!”张凌峰连连点头,差点把何苦当成了自己的战友,他的确听人这么说过马世英。
“呵呵,笑话!马瑶草并非完人,缺点肯定是有的,贪污也是有的,但他已经是我大明眼下最好的首辅了!当官理政不是搞道德评选,品行最好的那个人,未必是好官。治民理政,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不收贿赂便是好官。如何经济民生,如何整军经武,如何安定朝局,这都是大学问。当官是让大多数人过得好,而不是让天下处处公平,圣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宰相自然做不到!”何苦没再为马世英辩解,而是给张凌峰讲了一堆当官理政的道理。
“马瑶草遍历封疆,对于实务颇具才干,他知道如何让百姓能吃上饭,他知道如何处理官场上的是是非非,这便足够了。史可法到是个不贪污,不结党的好人,可是他不是好官,他不通晓实务,优柔寡断。继统一事,正是因为史可法的无能,差点引发我大明内乱,其动摇我大明国本的遗祸,至今余毒尚在。所以马世英结党营私、排挤史可法,做的都对,不然我大明便将万劫不复!”何苦其实对于南*京最近的举措也是诸多不满,但是他知道,马世英已经做的很不错了,若是换了他去做,可能还不如马世英。
张凌峰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何苦的话还没说透,但是张凌峰已经懂了。朝堂不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他的江湖理论在朝堂上行不通。人人敬仰、大仁大义的老英雄,虽然可以舍己为人,但是他没法让老百姓吃饱饭。能让百姓好过的人,也未必是爱民如子的人,武功好坏看悟性,为官好坏却是要看能力的。
“没词啦!我不忠揭过去了,聊聊我怎么不义吧!杀戮友军,你说的不是刘泽清吧!”何苦知道自己的第一道门已经打开了,张凌峰即将成为他在江湖上的小喇叭。
“对!你争权夺利,为了干乱朝政,不顾国家危难之际,悍然袭击了刘泽清,吞并了他的部曲。”张凌峰似乎有找到了希望。
“刘泽清的部队是被我给吞了,但我怎么干乱朝政了?而且刘泽清那种王八蛋不该收拾吗?你们江湖人不是消息挺灵通的嘛!刘泽清如何暴虐,如何纵兵害民,你们没听说过吗?”何苦发现了,东林党这帮人的记性是真好,到现在都没忘了给刘泽清伸冤。
“你以乱兵压迫朝臣,还不干乱朝纲。刘泽清虽然有所过失,但是国家用人之际,岂不知要保存实力共抗外敌!”张凌峰懂的还挺多,而且很有点团结一切力量的前瞻性。
“东林党这瞎话编的一套一套的啊!我可是真是服了!我不和你说朝政,咱们用你们江湖门派举个例子,你看看是不是这么个理儿!比方说一个门派的掌门和他的嫡传弟子都死了,你说这掌门之位,是该让他的几个亲师弟继承,还是该让他的隔了两层的堂师叔继承。”何苦开始简化解释。
“自然是让师弟继承!”江湖的规矩其实和大明皇室的规矩也差不多,张凌峰自然也是一个心思。
“那你说有人一定要师叔继承,还趁着自己离的近,直接拥立了师叔,后果会怎么样?”何苦开始逗着张凌峰自己说。
“打架吧!”张凌峰的回答很简单,这种因为门派继承权,自己人在家干的头破血流的事,张凌峰见过太多了。
“我当时和三位总兵,若不兵压朝臣,东林党要干的就是立师叔的事。我也不想干乱朝纲,可是他们自己作死啊!我若不出手,现在大明的内战已经开打了!”何苦说的可谓浅显易懂。
“唉……”张凌峰的眼睛有点发直,他觉得他固有的一些印象好像是错的。
“再说刘泽清的部曲被我夺了之后,眼下已经整编,不再危害民间,还能剿匪戡乱稳定地方,这不比他们在刘泽清手里好吗?”何苦嘴里说着,其实心里也不这么想,淮安卫目前还是登莱体系中最差、最乱的军队。
“剩下几条,我就不一条解释了,咱们搁在一块说!那帮王八蛋说我鱼肉百姓,我登莱的百姓,不敢说是天下过的最好的,但起码也都免于饥馑。山东几经战乱,我能让百姓吃上饱饭,我何苦便对得起这百万生民。”何苦盎然而立颇为自豪,当然其实他主要还得感谢土豆,不然接受了几十万灾民的登莱,早就饿死人了。
“啊……”李存义等人看向何苦的眼神中满是崇拜,张凌峰心中的许多印象却彻底坍塌了,这样的何苦和他听说的信王,完全是两个人啊!
“他们说我祸国殃民,最大的罪状,不过是我想士绅收税了而已!百万贫民无立锥之地,仍要供养国家,乡绅广厦千间,却不肯奉献分毫,你觉得公平吗?国家危难,百姓嗷嗷待哺,我何苦得罪尽了齐鲁士绅,为的不是我自己享受,我是要保家卫国,我是要拯救黎民苍生!你懂吗?你们江湖人讲究个锄强扶弱,士绅豪富,他们该不该缴税纳粮,为国出力,救护贫民!”何苦掷地有声上了劲头,振臂一刻颇具王者风范,张凌峰差点给他跪了。
“六月清奴侵入山东,兵锋已掠济南,我亲率大军一路西征,夺济南、下兖州、取东昌、占临清,苦战德州两月有余。是我衣不卸甲,马不离鞍,守住了齐鲁的一方沃土,保住了山东一省千万生民,更是守住了江南的门户。我不敢居功,但我也没错吧!难道我该降清?我该让清军南下?”何苦连声质问,张凌峰彻底没了词。
张凌峰是个耿直的人,拿下了他,南方的江湖上便不再只有东林党的声音了。不过何苦的心里并未放松,山东要发展,但南*京的朝廷他也不能掉以轻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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