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留了个口误。
她伪装成险些顺嘴叫出她以前会喊他的昵称——
阿惑。
她清楚的记得,她第一次喊他这个名字,就是在这家酒店。
那是他们交往的一周年纪念日。
他在这里专属于他的房间里为她安排了满室的弗洛伊德玫瑰花。
她伏在无刺的花海中。
听到他在耳边诱哄她:“宝贝,叫我阿惑好不好?”
“别堵住嘴,我想听你的声音。”
然后,她用很低,又忍不住发娇的声音喊他:“阿……阿惑。”
那时候,只有她一人会喊他阿惑。
她满心欢喜的以为那是只属于她的昵称。
现在看来,都不过是她的自欺欺人、一厢情愿。
阿惑。
早烂大街了。
胸前口袋里故意别着一朵弗洛伊德。
随着她的抬眸一起撞进了蒋惑的眼睛里。
蒋惑显然成功被勾起了回忆。
眸光骤然发狠地盯了她一眼。
他略带讥讽的扫过那朵花,突然就用更冷的态度无视了她。
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贺妤白身上。
林雾眼底划过一抹疑惑。
他这是什么反应?
视线跟着转回到贺妤白身上。
她饶有兴味的欣赏着她依旧处于恐慌中的表情。
见她双眸已经有点失焦,她想到了她刚才故意一句接着一句不给她任何反应机会的密集询问——
她在勾起贺妤白关于车祸那晚的回忆。
她在借着这样突然重逢的剧烈视觉冲击,逼迫贺妤白露出哪怕一丝的破绽。
果然,贺妤白突然呢喃了一句:“医生……”
紧跟着,就是一句更大声的:“不!我没错!这都是她咎由自取的报……”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她就被蒋惑骤然更冷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
猛地回过神来。
蒋惑问她:“什么你没错?”
贺妤白摇头:“我没事,你知道的,我就是对‘医生’这个词有点敏感,总是能勾起我对那场车祸的不好回忆。”
她红了眼睛,带点哽咽:“我总是在想,要是我那晚没有那么匆忙的去拜访病重的爷爷,是不是就不会遇到那个搭车的女人,不会害死那么多人……”
蒋惑看了林雾一眼。
探手从她手里拿过那包纸巾,他抽了一张递给贺妤白,“这不是你的错。”
林雾落回去的指尖不受控制的发抖。
硬是狠攥了好几下,她才重新恢复了冷静。
搭车的女人。
呵。
她就是那个女人。
明明她是去救人的,可在顶罪的供词里,她却变成了贺妤白下山路上好心搭载的可怜路人。
因为贫穷,因为从来没有开过跑车。
所以她“恬不知耻”的跟富家女提出了想要试试看的请求。
富家女“十分善良”的同意了。
于是,出了车祸。
她成了罪魁祸首。
林雾在心里讥笑。
原来那一晚,贺妤白之所以会出现在那座山上,是因为她去拜访了蒋惑的爷爷。
而她,甚至都不知道蒋惑的爷爷住在那座山上。
那座山上还有人住。
林雾故意打断了他们的恩爱,主动道歉:“不好意思,贺小姐,我不知道您对这个词敏感。”
“如果您介意的话,我可以换一位男同事为你们服务。”
“正好也可以避免我身为女性,服务蒋先生时会引起您的困扰。”
贺妤白已经恢复了冷静。
似乎十分笃定她不敢当着她的面儿跟她未婚夫告状鸣冤。
也没有人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她擦了擦眼泪。
故意装作一副才看清她长相的模样,打量了下她。
朝她笑笑,“林小姐,你是姓林吧?”
“林深雾起,很好听的名字。”
“放心,我没有那么不讲情理,只是关心我的身体状况而已,我不会介意。”
“倒是你说的困扰,我的确会有一点。”
她眼底透出一丝掩不住的恶劣,“可我又想,像我和阿惑这种家境优渥的人,从小到大光是保姆、乳母、佣人阿姨就会有一大堆,且都是女性,如果我都困扰的话,岂不是要变成醋坛子了。”
“你说呢?”
林雾知道她是在故意拿她跟保姆、乳母、佣人阿姨比。
暗讽她的底层和贫穷。
毕竟,在她眼里。
即便她长得像天仙,像他们这种高贵的上等人,也不会看得上她这种下等人。
这是他们贺家一贯的逻辑。
哪怕她已经明晃晃的告诉她——她姓林。
林雾轻笑:“您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
只是如果我不这么说。
你又怎么会这么顺理成章又放心大胆的让我服务你的未婚夫——
给我光明正大接触他的机会呢?
林雾再度看向蒋惑。
只是这一次。
她一改之前的“感情流露”,完全恢复了一个服务员该有的专业表情。
就好像。
他们真的不认识一样。
刚才那一切,都是蒋惑的臆想和错觉。
蒋惑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片刻的表情变化。
他视线极深的盯了林雾一眼。
似是突然起了丁点兴趣。
他给了林雾继续下去的机会。
没有否决贺妤白的决定。
“去二楼贵宾室。”
林雾素养极高的比出了个请的姿势:“这边请。”
……
二楼贵宾室并不远。
进了宴会厅顺着旋转楼梯上去就是。
因为这里是蒋惑的专属宴会厅。
所以一整个二楼都是他自己的贵宾室。
名贵的双开白影木门一推开——
里面都是带着蒋惑个人标签的家具家电装饰品。
林雾一眼就看到了位于正中央的一张被裱好挂起的合照。
倒不是因为合照上的其中一个人是她。
而是因为这张合照很惊悚。
明明上面只有三个人。
可其中有两个人的头都是被恶意戳烂的。
一个是她。
另一个是站在她另一边的周教授。
看那上面的痕迹,应该是先用飞镖射过洞,又被钢笔划花划烂过。
林雾:“……”
他有那么恨她吗?
不应该是她恨他吗?
就因为阮七七那番小儿科的气话?
按照她对他的了解,他不应该会信才对。
还有,
这又跟周教授有什么关系?
林雾扫了眼那合照上依旧可以看出来,被蒋惑大手紧紧搂在怀里的自己。
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贺妤白的反应。
果然,贺妤白不高兴了。
一直在她面前刻意洋溢着的幸福有了片刻的僵硬,她径直走到那张合照前,“这是?”
“看这身形打扮……”
她恍然看向林雾,“怎么有点眼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