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色渐明时,许元胜已经带着人,离一个村子不远了。
看着眼前的村子,比青山县外最大的村子青山村还要大上不少,最为醒目的是入眼处的一排排高大宽阔的院落。
哪怕现在青山村建起了砖瓦房,和眼前的气派相比,还是稍逊一筹。
“这个村子叫郭家村,那一排排院落都是郭家村的村长郭大春及其嫡亲所有。”
“其实也就这一片院落气派。”
“远胜兄你看那边,那里才是郭家庄大多数村民居住的地方,其穷困程度和我们青山县外之前差不多。”
郝军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
许元胜望向那个方向,那片区域地形多为崎岖,离官道也要远一些,远不如眼前的这一排排院楼占据的位置要好。
“一个村子,只有村长嫡系占据这么大的位置?”许元胜眉头一挑,他也没有想到会是如此。
因为眼前这一排排院楼,已不亚于青山村小半个村的大小了。
青山村可是青山县第一大村。
但眼前占据小半个青山村大小的土地,竟然只是村长一脉居住。
“郭家村总人口达六千人。”
“这郭家村的村长一脉,有八百人左右,占据了整个村子最佳的位置,也正是因为郭大春人多势众,才能牢牢的控制住整个郭家村为他所用。”
郝军沉声道。
“真是地主豪绅啊。”
“这住的地方,可比我在青山村的家气派多了。”
“这要多少人一代代吃苦受罪,才能让他们如此富裕。”
许元胜感慨道。
如此也好,对付他们,也没必要太讲规矩了。
在其旁边的两千守备军脸上,也透着愤怒之色。
他们无疑最恨这种盘剥村民的人,偏偏又是村长带头所为,更是难以接受。
在青山县,青山村也好,其它村子也好。
绝大多数村长都是带领大家谋生存,求富裕,一个个更是起早贪黑,诚惶诚恐唯恐对不起了整个村子的信任。
反观这里,皆该杀!
此刻天色渐渐亮堂,四周薄雾笼罩,无人发现突然出现的两千守备军。
“广平县城外共计一百六十个村子。”
“最大的就是郭家村,陈王村和大刘村。”
“就从这三村子开始吧。”
许元胜翻阅郝军提供的册子,上面连城外各个村的情况都有介绍。
“远胜兄,这郭家村的村长郭大春,其子郭振,娶了县令蔡远礼的侄女,两方关系很是亲近。”郝军低声道。
“另外两个村子呢?应该也不简单吧。”许元胜呵呵一笑。
“据说陈王村的村长是县丞陈充其家族的一支远亲。”
“那大刘村倒是和衙门没有关系,但因种植药材出名,背后站的是广平县的鼎盛药铺,据说这个鼎盛药铺背景很不简单,和青州府还有关系的,财势很大,俨然是广平县最为富裕者。”
郝军低声道,这些消息不难查,他都第一时间摸清楚了。
可以说,现在许元胜要对付的这三个村子,和整个广平县最大的权势,密不可分了。
“挺好。”
“我带兵来广平县,原本还想着要自己掏银子当做粮饷的。”
“现在好了,顺便打打饥荒,也能把城外刺头全部给拔掉了。”
“少了这三家,余下的村子,你应付起来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了吧。”
许元胜呵呵一笑,什么蔡远礼的侄女婿,陈充的远亲,药铺的靠山,在这三县里,城内他可以不过问。
在三县城外,他许元胜就是最大的军头。
何况他还握着广平县衙门给予的掌控城外片区的文书。
哪怕广平县衙门,告状到青州府。
许元胜只要占着理,那就翻不了天。
“只要少了这三个村,余下的一百五十七个村子,我有把握在三日内全部摆平。”郝军沉声道。
少了三个刺头,余下的村子就无法裹挟成势。
他有把握顷刻间摆平。
“胡俊你带五百人去陈王村。”
许元胜说道。
“是!”胡俊拱手领命。
“我记得你叫许大庆吧,是生源叔的大儿子?”许元胜看向了不远处一个身穿差服的青年。
“许大哥,我是许大庆。”那个身穿差服的青年急忙上前,眸光着透着崇拜的望向许元胜。
他身边的一干年龄相当的差役们,也都是青山县城外村子里的人。
他们这一代人,皆依跟随许元胜为荣耀。
“好,大庆,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敢不敢接下。”许元胜笑着道。
“敢!”许大庆挺起胸膛,郑重道。
“好,不愧是我青山村许家族人。”
“你带五百人去大刘村,把村长那一脉的人尽数抓到这里来,如遇反抗,可便宜行事。”
许元胜直言道。
“大庆领命。”许大庆大声道。
“好,胡俊,大庆你们带着人去吧,藏匿甲胄的位置我会安排人提醒你们,就依大胜律进行抓捕。”
“记得封存所有财物。”
许元胜看了一眼两个边军杀手,正是高力和高亮两兄弟。
后者两人分别走了出来,来到了胡俊和许大庆身后。
稍后胡俊和许大庆分别带着五百人以及若干熟悉路的差役,就赶向了陈王村和大刘村。
仅余下一千多人,在郭家村附近。
“包围了那片区域。”
“拘押郭大春一脉所有人。”
“封存所有财物。”
许元胜一挥手。
简单,直接,没有任何花哨。
开玩笑,此刻的守备军兵士刚刚经历过青山县城内一战,实战之下,各种战技极为娴熟,又身穿甲胄,腰背弓箭,手握军刀。
哪里是寻常村民能够抵抗的。
特别是贪图享受,失了血性的一群人。
很快郭家村里犬吠声不绝于耳,还有一些早上起来人的惊呼声,紧接着就是大批的脚步声和呵斥声以及阵阵救命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原本宁静的村子,一瞬间响起了鼎沸的喧嚣声。
对于他们而言,守备军的到来是完全出乎意料。
其中不乏一些血勇之辈,竟是持刀想要对抗守备军。
当当当
更有敲锣之人,响彻整个郭家村,是要召集所有的村民。
果然。
远处一些贫穷的村民,也都响应锣声纷纷赶了过来,他们不敢不来,多半是忌惮村长的权威。
郭家村六千人。
哪怕去掉老幼病残以及女性,青壮男性也有两千多人。
很快村长嫡系住的那排院落外面就聚集了不少手持刀叉和斧头等的村民,人数还在不断的增加。
“拉弓搭箭。”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许元胜带着人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哗啦啦
包围郭家村的守备军兵士,立即齐刷刷的拉弓搭箭,径直瞄准向对面的村民。
那冰冷的箭头,整齐划一的举动。
在晨起朝阳下,明亮的甲胄。
他们是兵。
是大胜的官兵。
那些想要与之对抗的普通村民,皆是脸上露出了忌惮之色,纷纷的往后面退去。
“你们即是朝廷的兵马。”
“为何包围我郭家村。”
“我儿郭振是广平县县令蔡远礼大人的侄女婿。”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道还算镇定声音响起,从人群里走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体型甚是富态,应该是仓促起床,边走边是急匆匆的裹上绸缎做的袍子。
他正是村长郭大春。
站在他附近的男男女女,皆是绸缎为衣,有数百人。
反观另外大部分的村民,却是穿着甚是寒酸,多数是麻布为衣,草绳为腰带,看上去面黄肌瘦,一些人连鞋都没有,脚底板在初冬十分已经开始有了冻疮。
“这位是提辖三县守备军千总,许元胜许千总。”郝军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郝军,是你!”郭大春脸色一变。
“郭大春我提醒过你,城外片区归我管,我是奉了许千总的命,来带领城外走出贫困,抵抗山匪的。”
“你非要一而再的阻拦。”
“取死之道,莫过如此。”
郝军冷笑道。
“许千总,老朽不知哪里得罪了你。”
“你要带兵包围了我们郭家村。”
“据我所知,守备军是维护城内安全,负责剿匪,并没有对县下村子进行清剿的权利吧?”
郭大春恭敬的双手作揖,但话里却不卑不亢。
“你倒是对守备军很熟悉?”许元胜淡淡道。
“不才,我郭家村有几个子侄在城内守备军为兵,大家也才是自己人。”郭大春笑着道。
“那你知道。”
“守备军也有诛杀谋逆,平叛乱贼的权利吗?”
许元胜忽然一笑。
“这!”
“这……。”
“许千总不要开玩笑,什么谋逆,什么乱贼。”
“这和我们绝对没有关系。”
郭大春脸色骤然一变,急忙摆了摆手。
“那搜一搜就知道了。”许元胜一挥手。
很快一队守备军兵士就是快步冲了过来。
“我看谁敢!”
“这是郭家村。”
“你们没有蔡远礼大人的手令,如此纵兵肆意妄为。”
“就不怕激起民变吗!”
郭大春大声一喝,很快他的嫡系子侄纷纷涌了过来堵在在最前面,连同那些贫穷的村民也被威逼的一一涌了过来。
一排排的挡在前面。
好似料定了,官兵不敢大肆杀戮。
只要撑一段时间,县衙里就会得到消息。
而不让对方搜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很清楚,城内对这批外来的守备军很排斥,他越是强硬,越是会得到城内大人物的认可。
其次若是今日服软,他还怎么震慑郭家村的数千村民,还怎么让他们乖乖的听话干活?
“郭大春,看看这是什么。”
……
“我这里是广平县县衙授予的执掌城外片区的文书。”
“我现在怀疑郭家村藏匿禁物,意图颠覆朝廷,忤逆造反,谁敢挡在前面,视为同罪,一概就地而诛。”
这个时候差役身份的郝军,突然亮出了那份广平县县尉霍山发来的文书,明晃晃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名正言顺。
差役只要怀疑就有搜查的权利。
当然前提是有那个实力。
之前不行,郝军带的三十个差役,连郭家村村民的零头都不如。
但此刻,一千守备军在旁。
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郝军说完嘴角露出一丝傲然,微微欠身又是落步在许元胜身后。
“我们乡下人不识字。”
“但我明白一个道理,这是郭家村,不是你们想搜就能搜的。”
“若敢搜,就从我们身上踏过去。”
……
“郭家村村民堵人墙。”
“我们是良民,我就不信朝廷的兵敢杀无辜民众。”
“这个天还没有黑。”
“这里还是天子脚下,是大胜的国土。”
“一个从偏僻青山县来的人,也配在我们广平县耀武扬威,呵,区区千人,我郭家村老少爷们有六千人。”
郭大春冷声道,他知道那份文书,但那又如何。
他话音一落。
身后的村民胳膊挽着胳膊,竟是死死的堵在了最前面,把进入身后一排排院落的村口,给堵的死死的。
陆续汇聚而来的两千多村民这么一堵,怕是一条耗子都钻不进去。
“听说山匪裹挟乱民发生暴动的时候,广平县也被毁坏的不轻。”
“我观这一排排院落,有不少地方是新修葺的。”
“对付山匪和乱民,你们畏惧。”
“难道是认为,朝廷的刀,不如山匪和乱民的兵器锋利?”
许元胜淡淡道。
目光所及那些站在前排的贫困村民,他倒是希望对方真敢反抗。
他要的是精兵。
若是丝毫血性都没有,那广平县反而不值得他大肆投入,还不如被山匪祸祸了,到时候再把青山县往外扩点,占据这里的良田。
不得不说,看着这些贫民明知道郭大春一脉,鱼肉他们。
却还为他们站在第一排,抵抗守备军。
让人气又气不得,恨又恨不得。
许元胜一挥手。
肃杀之气,骤然间充斥进郭家村上空。
那就用晨起的热血,浇醒他们心底的麻木和愚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