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捐官的旨意后,宋权起身问王忠:“请问上差如何称呼?”
“北镇抚司千户王忠。”
“原来是王千户,”宋权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张大明钱庄的银票递到王忠手里:“几位千里迢迢来传达旨意,属实辛苦。这是宋某的一点心意,几位在这扬州城内找个地方喝喝茶,听个曲儿。”
王忠也不客气,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银票接过来塞进袖口。
对于这种钱,大部分锦衣卫都是来者不拒。
毕竟...谁还会嫌钱多呢?
确定银票不会掉落后,王忠向前一步凑到宋权身边低声说道:“大人,我们还有另一个差事。”
“哦?什么差事?是否需要宋某帮忙?”
“不需要大人帮忙,但是需要大人您的配合。”王忠一脸神秘道:“镇抚司得到消息说有人可能对大人不利。为此,高公公在离京前嘱咐我们要保护好大人的安全。”
对我不利?
宋权心里开始犯嘀咕。
他知道自己巡盐损害了某些人的利益,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如果无法弥补朝廷的亏空,大明皇帝崇祯极有可能对江南的士绅们做出极端之事。
至于有多极端,就要看崇祯还剩多少仁慈之心了。
他从未怀疑过崇祯的手段。
远了不提,就拿各地的开矿案来说。
表面上是开矿。
往深了说是巡查各地的冤情。
然而这些都是假象!
开矿的真正目的是对各地为富不仁的士绅和地主下手。
治他们的罪,砍他们的头,抄他们的家。
宋权巡盐搞钱是为了保护江南的士绅,他们不但不领情,还打算对自己不利!
这让宋权十分生气。
“王千户能否说出何人打算对宋某不利吗?”宋权问。
“这个消息是锦衣卫的线人偶然听到的,是否属实还有待查证。不过大人您平日里照常办公即可,我等会扮作家仆在您身边保护安全。”王忠说道。
“这...也太抬举宋某了吧?”宋权嘴上说着客套话,心里却十分不爽。
以后每次出行身边都会有锦衣卫相伴,到底是保护他的安全还是监视他的一言一行?
很多拿不上台面的事是不能让锦衣卫看到的。
王忠说完之后也觉得有些不妥,他改口询问道:“具体怎么做大人只需吩咐一声即可,我等完全照做。”
宋权想了想,“这样吧,每次出行时各位关照一下宋某得安危即可。其余时间例如在驿站、衙门就不劳烦各位了,毕竟这些地方都有护卫,不会出什么意外。”
“好!大人您去忙,我们几个在街对面的茶馆里喝会茶。”王忠说道。
“也好,”宋权满意道:“出行时我会提前让人联络诸位。”
简单整理身上的官服之后,宋权迈步走进了两淮都转运盐使司衙门。
转运使张希周立刻迎了上来躬身施礼:“两淮运司转运使张希周见过御史大人!”
“参见宋大人!”其他人跟着施礼。
他们早就看到了衙门外的宋权。
由于惧怕他身边的锦衣卫,所以便一直躲在衙门里没敢出来。
见锦衣卫已经离开,他们这才出来迎接。
“诸位太客气了,”宋权双手抱拳,“走,咱们衙门里说。”
进入衙门的偏厅分别落座后,宋权开口道:“诸位,朝廷来旨意了。”
“哦?”转运使张希周立刻询问:“旨意的内容是什么?宋大人方便透露一二吗?”
“当然,”宋权点头,“旨意里的内容不但事关你我,还事关两淮的所有盐商。”
听到他这么说,两淮运司的官员们纷纷噤声并投去在意的目光。
他们每个人手下都有不少盐商。
他们给盐商铺路挣钱,盐商挣钱后又向他们分红。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条错综复杂的利益链。
当利益链产生交集时,又形成了利益网。
这张网不能出现任何一个口子。
否则这个口子会在“清流”的冲击下越来越大,直至被撕成碎片。
“首先,”宋权顿了顿,问所有人:“旨意上写了朝廷的亏空,,诸位应该都知道朝廷今年的亏空有多大吧?”
在场的官员纷纷点头并说道:“知道,据说高达四百五十万两白银。”
“嚯!这也太多了吧?”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距离年底还有不到两个月,谁也不敢保证这两个月内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有可能会更多。”
“快别说了,朝廷的亏空越大,宋大人的巡盐的压力就越大!”
“压力大也不能只向盐商要钱啊,盐商确实有钱,但他们的钱都是合理合法挣来的。如果朝廷索求无度,恐怕会让天下的盐商联合起来反抗。”
眼见众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两淮运司转运使张希周站起身,伸出双手做出向下压的姿势:“诸位都别说了,先听我说!”
等众人安静后他看向宋权:“请问宋大人朝廷的亏空有着落了吗?”
“目前还没有。”宋权表情严肃。
两淮运司的官员们纷纷跟着严肃起来。
有亏空就意味着要补亏空。
从哪儿补?
宋权是巡盐御史,当然从盐务上补。
他们已经借着巡盐的名义向盐商额外勒索了大量的钱财,并按照一定比例上交了给了宋权。
继续交的话又得对盐商下手。
他们怕把盐商逼急了。
“不过,亏空不会从盐务上补。”宋权及时向众人交了底。
“呵呵呵,”转运使张希周满脸陪笑,“那请问宋大人,朝廷打算用什么办法补齐亏空?为何还说与在场的所有人,以及两淮的所有盐商有关?”
“捐官!”宋权直接说道。
“捐官?”运司的官员们顿时瞪大了眼睛,“捐官是什么意思?”
“你糊涂了?对买的人来说是捐,对朝廷来说当然是卖了。”
“卖官?把官卖给谁?”
“当然是盐商。”宋权补充。
“这怎么可以?”立刻有人反对,“朝廷不但明令禁止官员经商,更禁止商人做官,这么做岂不是违背朝廷的律法?”
“是啊,若是不遵守法律,还怎么治理国家?”
“内阁怎么会发出违背律法的旨意?陛下又怎么会同意?”
“乱了,全都乱了!”
“诸位稍安勿躁,等本官把话说完。”宋权一脸淡定:“首先捐官的可以是盐商的子嗣,亲属或者朋友,唯独不能是商人本人。其次,捐的官只有品级和官服,一没有实权,二不领俸禄。”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捐官的收入若是能弥补朝廷亏空,那么就不用巡盐了。”
“如果不能,”宋权冷笑一声:“那本官就要再巡一次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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