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十年十月,李邦华回京复命。
看到李邦华的时候崇祯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还是大明兵部尚书,内阁首辅吗?
离京前,李邦华虽不是红光满面,却也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现在呢?
崇祯感觉眼前的这个老头随时都会挂掉。
李邦华身形枯槁,头发惨白且稀疏,除了眼角里还带一丝光,整个人与死人无异。
“李阁老...”崇祯快步向前抓住李邦华的双手,眼角含着泪说道:“岁月竟如此无情,短短两年没见,阁老竟已如此消瘦。”
李邦华干涸的眼睛骤然湿润起来,他激动地就要施礼,“臣...”
崇祯一把搀住李邦华:“李阁老什么都不要说了,朕全知道。”
李邦华激动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掉在了大殿的金砖上。
王承恩急忙拿来凳子,并帮着李邦华落座。
“臣,眼睛看不清了...”李邦华悲伤的说道。
“朕知道,朕都知道。”崇祯没什么经验,只能用这种话安慰李邦华。
“哎,”李邦华叹了口气,坐在凳子上沉默良久。
不知过了多久,李邦华抬起头悠悠说道:“陛下,臣此番南下发现了很多问题。”
“阁老请讲。”
“一,士绅拖欠赋税;二,藩王霸占民田;三,军户废弛,军田被侵占,四,...”
李邦华坐在凳子上说了很久。
其实这些问题李邦华在公文里都说过,现在又重复了一遍。
崇祯也不嫌烦,坐在旁边认真听,安静地像个学生。
二人一直从早晨聊到中午才停下来。
吃完午饭后,二人继续聊。
聊至傍晚李邦华才不舍得站起身:“陛下,臣想说的都说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只是臣年事已高,无法处理朝政,请求告老还乡。”
崇祯叹了口气:“按理说朕应该挽留,可阁老的情况朕全都看在眼里,继续强留反而会害了阁老。”
“臣惭愧...”李邦华脸上露出不甘心地表情。
他还有很多想干的事没干,可惜身体率先扛不住了。
无奈只能辞官回乡。
“阁老不必惭愧,你以七旬之身为朕和朝廷做了这么多事,已经是鞠躬尽瘁了。”
“谢陛下。”
“明日早朝,阁老再当一天差吧!”
“臣遵旨。”李邦华施礼后激动地离开。
次日早朝。
皇极殿内的官员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殿门外。
一个枯槁老叟在太监的搀扶下慢慢走进殿内。
这个太监不是别人,而是崇祯的御用太监,司礼监秉笔王承恩。
李邦华回京不是秘密,但王承恩将他搀扶进来绝对是惊天大闻。
在所有官员的注视下,王承恩将李邦华搀扶进皇极殿。
站定位置后,群臣叩首。
礼毕后,众人噤声。
崇祯站在台阶上扫视群臣。
与崇祯十七年三月的时候相比,六部尚书已经没坏种了。
侍郎里虽然有坏人,但他们隐藏的很好,始终没有暴露本性。
就算暴露了,崇祯没有把他们揪出来的打算。
朝堂上不能只出现一种声音。
错和对相辅相成。
有错,才能有对。
扫视一圈后目光落到内阁首辅李邦华身上。
他要尽可能地多看两眼,因为李邦华马上就要致仕了。
李邦华身穿大红朝服,头戴乌纱帽,缓缓向前半步躬身施礼:“陛下...臣已是七旬之身,目不能视耳不能听,无力继续担任兵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之职。”
“请求辞官归乡,望陛下恩准。”
朝堂上响起一片议论声。
议论过后,崇祯表态要挽留。
李邦华推辞,崇祯再挽留。
李邦华再次推辞。
再一再二不再三,做完这个面子工程后,崇祯叹了口气:“既然身体确实无法继续胜任,朕就准了阁老的请求。”
“谢陛下隆恩。”李邦华再次施礼。
崇祯接着问道:“李阁老离任后内阁首辅之位会空出来,阁老可有推荐之人?”
“臣举荐范景文担任内阁首辅。”
“那就依阁老之言!”崇祯点头。
“即日起李邦华卸任兵部尚书和内阁首辅之职位,首辅之位由范景文接替。为表李邦华之功绩,朕决定加封李邦华为光禄大夫,太子太保,荫其孙为中书舍人,并赐金万两。”
光禄大夫和太子太保都是名誉职位,虽然没有实权,但是不用上班,还能领朝廷俸禄。
荫其孙为中书舍人的意思是,直接给李邦华的孙子授予中书舍人的官职,以表彰李邦华的功绩。
这种行为又称“荫子”,是一种政治特权,也是明代选官的一种方式。
旨意下达后朝堂震惊。
崇祯不但给足了李邦华荣誉和面子,还从物质上给予赏赐。
可见李邦华在崇祯心目中的重要性。
李邦华高兴地老泪纵横。
李邦华离任后,范景文出任内阁首辅。
问题紧随而至。
范景文此前不但担着工部尚书,还兼着礼部尚书。
现在又当上了内阁首辅,公务太繁忙。
为了减轻他的压力,崇祯将南京礼部尚书黄锦调到北京,接替范景文礼部尚书一职。
兵部左侍郎王家彦升为兵部尚书,并进入内阁。
整个京师朝堂权力悄然之间发生了变更。
李邦华辞官归乡的第二天。
李邦华占据了崇祯十七年邸报的头版头条。
上面记录了李邦华所有的功绩和成就,犯的错一点也不提。
崇祯用这种方式告诉官员们,只要踏踏实实好好干,名誉和金钱都会有。
大明朝堂权力更迭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国各地。
官员们心里开始浮躁,无心政务。
尤其是此前站队李邦华的官员,现在李邦华已经离任,他们必须寻找新的靠山。
六部尚书,内阁阁臣是他们的首选目标。
崇祯没有反对,而是对此持默许态度。
自保是人的本能,强行阻拦反而会适得其反。
年关前。
锦衣卫将本年最后一批香皂送到各地商人手中。
货物中除了香皂,还有一台织布机。
清点完香皂数量后,南直隶商人董巨指着织布机问道:“张大人,这织布机好像和我见过的不一样。”
锦衣卫千户张同敞淡淡笑道:“确实不一样,这种织布机织只需一人操作即可,而且织的布又宽又快。”
“哦?”董巨来了兴趣,“张大人能否派人演示一番?”
“是啊张大人,能演示一遍吗?”其他商人纷纷说道。
“当然可以,不过现在不行,因为缺少一个关键零件。三天后你们还来这,届时我会让人演示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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