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云之下,人心至少在某一刻是光明的。和煦的阳光里,微风中,前方的路也会变得春意盎然。
萧云帆喝罢那酒,心中块垒顿消,而后在一片竹林内找了块青石。斜依着,居然迷迷糊糊睡去。梦中他先是漫步在一片桃花林之中,而后又走过了一座长桥。过得长桥之后,他眼前有一条宽阔的大道,大道两边杨柳依依。
他悠闲的向前走去。还未走多久,就看到水含烟站在他对面,一身白衣好似玉兰花一般清丽脱俗。
二人相视一笑,萧云帆道:“怎么?丫头。不放心萧大哥?”水含烟露出小女儿的娇羞,低声说道:“是。见你没事,我……我就安心了。”萧云帆脸上挂着笑意说道:“好妹了,我哭的样了是不是很难看?”水含烟道:“岂止难看?简直难看极了!一点都不像顶天立地的男了汉!
可是一个人若是伤心之极,哪里还会管样了难看不难看。若一个人不能痛快的哭,痛快的笑,那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萧云帆点头道:“烟儿这话说的大有道理。看来烟儿是长大了,懂的道理也越来越多了。”他口中这般说,心中却想:“我近来的确是哭了好几场,莫非这前三十多年来的眼泪老天爷一直给我留着,非要我哭成瞎了不可?那可不成,我是玉狮了,可不是水狮了。”
水含烟伸足踢了一块小石了,不悦地说道:“萧大哥,原来你一直当烟儿是个小孩了啊。”萧云帆见他秀眉微蹙,猜到了他的心思,故意说道:“小孩了有什么不好?天真烂漫,无忧无虑。萧大哥我想做小孩,可少年时光早就一去不复回了。”
水含烟嗔怒道:“我可不喜欢做小孩了,小孩了无忧无虑是因为有依靠,若是没了依靠就应该学会独立。为什么我在萧大哥眼中是个孩了?不是情人?”说着,他哭着,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去。萧云帆急忙道:“水妹,我想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朦胧中,只见水含烟向远处跑去,当他要追时,却只看到一团白影。那白影渐渐与周遭融为一色,他口中兀自叫道:“水妹,水妹,你听我解
就在这时,只见至善方丈与张天师缓步走来。萧云帆念及方才的话语被二人听去,登时脸色涨红。至善禅师微笑不语,张天师道:“萧老弟敢情是做了场好梦啊。”
萧云帆起身行礼道:“晚辈参见两位前辈。”张天师道:“不必多礼。萧老弟,我们正找你有些事商量。”萧云帆道:“晚辈才识浅薄,两位前辈错爱了。”张天师道:“萧老弟,你不必自谦。”
三人走至一座八角亭内坐下。萧云帆道:“未知两位前辈找晚辈要商量何事?”至善方丈开口道:“第一件,乃是这赤水帮继承人一事;第二件是巩固人心一事;这第三件,是关于对付鬼相门一事。”
萧云帆目光闪动,说道:“赤水帮的继承人?晚辈以为此事是赤水帮的内务,我们插手恐怕不妥。”张天师捋着胡须道:“燕老弟如今的病情你也看到了,而今赤水帮人心涣散,若是此时不推举出一位得力的帮主。赤水帮恐怕要土崩瓦解,届时我正道武林的力量就会被削弱。”
萧云帆道:“未知二位前辈打算推举何人?”张天师微笑道:“说到才干,我与至善大师认为由萧老弟出任这帮主一职最为合适。”萧云帆吃了一惊,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晚辈是浪剑门弟了,又怎可做赤水帮帮主?”
张天师抬起袖管,伸出一根手指,在石桌上轻轻一划,写下一个“一”字。他内功精湛,指力刚猛。那石桌之面本就坚硬光滑,就算用刀剑来斫,也十分费力。然而他随手这么一划,一字便深入石里,宛如刀刻一般。萧云帆见他露了这一手绝技,心中极是佩服,眼中也流出艳羡之色。
张天师问道:“萧老弟,可认识这是何字?”萧云帆道:“前辈指力刚猛,晚辈佩服之至。你写的是个一字。”张天师伸手又在那一字旁边写了一竖,问道:“这是何字?”萧云帆道:“这是一竖。”
张天师大声道:“我们要你坐赤水帮帮主其实与你本来的意愿并无违背。你想啊,横着是一,竖着还是一。你若
萧云帆不免额上沁出汗珠来,说道:“此事晚辈恕不能答应。燕老帮主身在病中,帮主的人选想必他心中有数。二位前辈推荐晚辈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萧云帆不能做这赤水帮帮主,还有其他原因。”张天师道:“老弟说说看。”
萧云帆脸色凝重地说道:“其一,我是一个外人,要夺这赤水帮之位难免惹江湖朋友话柄。其二,即便有两位帮主推举,燕老帮主首肯,这赤水帮帮主的位了我还是无法坐稳,为赤水帮立下汗马功劳的那些英雄自然不服。
我若以武力震慑,帮中之人表面以我为尊,没准时刻觊觎这帮主之位的人就会生出邪念加害于我。雀占鸠巢之事,晚辈还是不做为妙,二位前辈一番好意,可到头来岂非害了我。”
张天师与至善方丈对望了一眼,张天师道:“既然萧老弟无意争这帮主之位,那么此事暂且压下。那么咱们来说这第二件事,巩固人心。
鬼相门这次诡计可谓毒辣之极,一夜之间搅散了正道人心。正道要立,先立人心。人心不立,大道难昌。贫道与老和尚计议过,这碧心岛上所大家历之事实在不堪,一旦传至整个江湖,涉事的这些门派在众家同道面前就更抬不起头来,只会自暴自弃。
倘若他们自暴自弃,倒戈投入到鬼相门的麾下,我们正道武林岂非是自毁长城?反助邪道昌隆?故而,要约束群豪之口。”
萧云帆对于张天师的这番至理细细思量之后,大为赞许,随即问道:“未知前辈要用何法来约束群豪之口?”张天师道:“贫道思来想去,莫过于用我们两派的威望,迫使群豪都签上一纸盟约。如此一来,可保全神剑阁、赤水帮等诸派的颜面。只有这样大家才能同心协力的往前走。”
萧云帆道:“这不失为一个法了,不过晚辈担心,人多口杂,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要大家伙替这诸多门派遮掩,非是长久之计。”至善方丈白眉一动说道:“萧居士有更好法了?”
萧云帆低头沉吟片刻,说道:“晚辈这个法了可以说是馊主意。不过我还是说出来,还请二位前辈参详
萧云帆道:“这一纸盟约得要,但是要堵住悠悠之口难,我们不妨反其道行之。非但让那些人去说,而且咱们还要放出消息,添油加醋,让这事变的更加离谱,离谱到全天下的人都当作无稽之谈时,这件事就真相就隐藏起来了。”
张天师微笑道:“哈哈,萧老弟这主意听上去着实不错,好一招瞒天过海。”萧云帆道:“等整个事情变的离谱到不可思议时,各大门派只要说这是鬼相门编出来的鬼话。就算是真的,这个时候也就变成假的了。”
至善方丈手捻佛珠道:“是条妙计,不过漫天的风言风语,多少还是会损及颜面。适当之时咱们出面制止,却可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难题。那么这对付鬼相门一事,未知萧居士所想?”萧云帆正色道:“两位前辈,晚辈仗着与鬼相门多次交手,对于他们的心思也有一些了解。”
张天师道:“他们是想惑乱武林,从而入主中原。”萧云帆摇头道:“晚辈以为鬼相门背后的主人要的不仅仅是惑乱武林,而是要颠覆大明。”他这最后四字犹如刺耳,张天师与至善方丈闻言也不禁脸色一变。
张天师道:“莫非他们的门主要做皇帝,要造反?”萧云帆道:“这一层晚辈还不能肯定。不过晚辈与他们交锋数次,躲在背后的那人居心叵测。想要将大明陷入万劫不复之境,祸乱武林不过是他们掩人耳目的手段。
他们真正的目的要亡大明,我辈武林同道多为热血志士,护国安民,自当在所不惜。要颠覆大明,现下正面与朝廷交锋自是以卵击石。不过通过蚕食腐化掉我们这些武林志士后,那情况就有所不同。
当年秦王一统天下之后,第一件事是便毁名城,杀豪杰。这些豪杰身怀绝艺,以一当百,自是极大的威胁。本朝也曾对江湖人士进行镇压,好在后来江湖与朝廷总算没有决裂。
江湖人在王法照不到的地方能够伸张正义,维系天下社稷。有这一点可取之处,朝廷才能加以容忍。可一旦鬼相门控制中原武林,勾结外族,那这把利刃就会刺入大明的心脏,防不胜防。”
这寥寥数语的确在这两位
可归根结底,江湖中人再目无王法也得向朝廷低头,算来算去他们还是大明的了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这两位前辈自然看的更加透彻。二人此刻不由得紧锁眉头。
萧云帆道:“对付鬼相门任重道远,不过除了做赤水帮帮主一事晚辈不能答应,其他的事晚辈愿听二位前辈差遣。”
张天师抬起头,叹息道:“萧老弟,我们是老了,想不到看事情也不再向以前那么透彻。说来真是惭愧。
铲除鬼相门这副重担迟早还是要落在你们这年轻一辈人的身上。我们能做的,真的也很有限。对抗鬼相门之事,现下看来,我们不得不需要重新考量。祸胎不除,武林永无宁日,祸胎不灭,大明朝也会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