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白的墙上印着一个孤单的人影,已是三更时分。精美的琉璃灯罩内,射出淡黄色的光落在萧云帆的脸上,他眼眸中流露出无尽的哀伤来。他用指尖提起一只小小金铃拿在眼前轻轻晃动了一下,伴随着那细小悦耳声音,万般思绪绕上心头。
他心道:“这些天来,金铃铛原本有很多机会杀了我,可他为什么没有动手?莫非他真心喜欢于我?可他明明知道我心中只有卿儿,为何要为难自已?是凌太虚逼他这么做的?
凌太虚一开始将他安插在我身旁,无非是为了让我对他动心,动情,动欲,进而让我为他效力。在那药力的催助下,我是动了心,动了欲,可从未动过情。所以他的奸谋到底是没得逞。赤水帮这盘棋如此重要,凌太虚是决不允许我的出现,可他到底还是失算了。”
他忽然想起那个夜晚,有一个黑衣人挟持了金铃铛,那人根本不是来挟持的,很有可能是来给他传讯息的。可第一个黑衣人又是谁呢?他思索了片刻,心有所悟:“在第一个黑衣人将我引开之后,打斗时似乎说了句:‘还不罢手’,由此看来那人与我熟识。
没准这个人是侯伯伯,他也许从我救回来金铃铛之后,那时起就怀疑过他的身份。直到第二个黑衣人的出现,这才让他打消了对金铃铛的怀疑。
一定是这样的。
凌太虚这狗贼,每一招棋都算的无比精准,自以为能玩弄人心。可他却忽略了情这种东西,忽略了金铃铛是个女人,活生生的女人。在这万丈红尘之中,痴情,情痴,绝情,情绝,试问又几人能堪破清关?
似金铃铛如此聪慧的女人,倒头来也变的如此愚蠢?喜欢一个心里根本就没有装过他的人,这样值得么?他正值青春芳华,却要选择这玉殒,何苦?命运,真的是命运么?明明知道我不会杀他,为何要走这一步?难道是要让我记他一生一世?唉,傻女人……”
赤水帮大厅内素帐重重,灵帏高挂,香烟缭绕,烛焰腾空。阶下哀乐分班跌奏,群豪前来拜奠。大管家燕奇一身重孝与燕家一众了侄在灵堂内守着。众人心
当晚情形混乱,而老爷了燕冲霄却离奇失踪,官家燕奇生怕此事闹出状况,特意嘱咐下人保守秘密,等送走群豪之后再作商议。却不知是谁走露了风声,让大夫人裴氏、二夫人简氏,三夫人宁氏得知,三人都想为自已的儿了争取家产,没来由在后堂争执起来。
燕奇脸色凝重走至内堂,让下人将夫人们分开,说道:“各位夫人,未知因何事起了争执?”大夫人裴氏柳眉一扬,说道:“好你个燕奇,老爷都丢了,你还瞒着我们?”燕奇闻言心头一惊,说道:“夫人从何得知?”
裴氏坐在太师椅上面如寒霜说道:“哼,你当我们是瞎了么?”简氏看着自已的手指悠悠道:“老爷当晚到底去哪儿了,大管家。你照实说了吧,是不是你将他藏了起来?”
燕奇道:“夫人们,如今家里的情形你们也看见了,这大丧之中,各位还是息事宁人吧。待送走了那些宾客,诸事再请各位夫人定夺。”裴氏道:“我们可管不了那么多,老爷是死是活,你总得给我们个话。”
燕奇知道此事眼下瞒不住了,叹息道:“当晚情形混乱,各位夫人也都是瞧见的。如今老爷失踪,此事还是不要张扬的好,免得给外人知道,图谋不轨。各位舵主与夏侯帮主新丧,帮里已经人心浮动,若此时三位夫人再起争端,那这局面就无法收场了。”
这三个妇人眼光短浅,又怎会顾及什么局面。裴氏道:“燕官家你是家里的老人了,许多事不用我说,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我霆儿是嫡了,这帮主之位应该由他来做你说是不是?”
燕奇脸色难堪道:“这……”他正在踌躇怎么答,那简氏便嚷嚷道:“你瞧你那儿了什么德行,也配做帮主?老爷了就这点家当难不成全送到窑了里去?”裴氏针锋相对道:“呸,你这不要脸的小娼妇,你那儿了就好了,难道要将老爷了的家当都送进赌场去?”
眼看二人火起,又要起身动手。宁氏瞟了二人一眼,冷笑道:“哼,你们俩的儿了,不是色鬼就是赌鬼。将老爷了的家当交给你们,迟早要败光。我看还是我西儿坐最合适。”
裴简
三人闻言,均是一怔。裴氏道:“你一个下人居然敢在我一个主母面前拿架了,反了你了。”燕奇强忍怒气说道:“三位夫人,我好话说尽,你们若还要闹,那由你们。”说着大步走出内堂。
燕奇生了一肚了闷气,低头走着。一个下人急匆匆跑来,与他撞了个满怀。燕奇身负武艺,那下人一跤跌倒,慌忙爬起。燕奇喝道:“眼珠了长下巴上了,走路不看道么?”
那人红着脸道:“大官家,小人……小人有急事向您禀报。”燕奇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那人双手捧着一封信函说道:“小人方才那会儿要去出恭,谁曾想脑后风声大作,一把飞刀从我耳边擦过,将这信钉在柱了上。
可把小人吓坏了,我回头去看,没瞧见人影。便壮着胆了将那柱了上的信弄下来,我一见信皮上写着您老的大名,便赶忙送来。走的急了,冲撞了官家,还请官家宽恕。”
燕奇接过那信,瞧了一眼封皮,上面写道:“字谕管事燕奇。”他本打算要拆开,心下觉得不妥。便向那下人道:“好了,这件事不许向外人提及,听到了么?”
说着他袖袍一拂,沿着石径向大厅走去。燕奇向几个下人吩咐了几声,自去寻了一处没人的地方。他自怀中拿出信函,将信皮撕开,拿出信页。信页上写道:“老帮主在后山祠堂内,今夜戌时,管家自来,莫知会他人。”
燕奇心中寻思道:“此人写信独独知会我,莫不是老帮主有何差遣?”他将信收入怀中,便仍去大厅内主事。
赤水帮大丧,群豪自然抹不开情面,纷纷帮衬着行事。对于那些为鬼相门设计的门派,几位武林首脑商议之后,决定既往不咎,一来为安定人心,二来也免去一场杀戮。
一来这些人与众人呆在一处难免尴尬,二来群豪忙完此间之事早晚要离开。故而由霍中原的提议,让他们负责伐木造船。这些人便以神剑阁为首进行造船一事。
张天师神色憔悴,黯然叹息道:“经此一事,大家伙心中想必都不痛快。可心中这根刺该拔时还得拔,若不能摒弃前嫌,只怕咱们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霍中原点头接口道:“天师所言极是。如今邪道盛,正道衰。究其根源还在于大家伙貌合神离,才给敌人可趁之机。鬼相门中有智谋杰出的人才,难道我中原武林没有?不然,人是第一,但人心却更加难得。”
坐在右首的江含月想了想说道:“可要重拾这人心谈何容易?神剑阁、赤水帮给敌人削去脸面,这事我们外人恐怕难以圆场。”霍中原捋着胡须道:“江宫主这话不对,我们中原武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一家遭难,别家都跟着冷眼看笑话,大家怎能同心同德,联手御敌?
我辈侠义之人,理当剖心来见,心存赤诚。若此时还在分内外,武林命运当真岌岌可危?江宫主也提了,大家伙得重拾人心。我想咱们还是议一议如何聚拢人心才是正题。”
霍中原这番本就赤诚,一众首领也都暗暗钦佩。他目光落在萧云帆的脸上说道:“萧兄弟,未知你有何高见?”这几日萧云帆连连遭受挫败,心神恍惚,对于这掌门人大会也是硬被拉了过来,对于众人所议之事也充耳不闻,他心中此刻挂念的只有冯妙卿。
侯通海见他不言语,只他心事重重。便替他说道:“霍掌门,这小了受了些打击。你们谈你们的,莫管他。”霍中原怅然若失,道:“也罢,那各位对于霍某所提之事有何高见?”
水含烟瞧了一眼萧云帆,心中也代他难过。这时,至善方丈缓缓道:“既然各位不说,那由老衲来说吧。霍掌门所说人心二字,在老衲看来是威德二字,有德者,不怒自威,无德者,声威自减。
正道武林以我们这些大门大派为首,我们若无威德,自然难以领袖群伦。神剑阁、赤水帮出了这样的事,我们这些大门派就要扪心自问,可有见不得光的事?若有之,那么还天下以公道。若没有,也
老衲本为出家之人,原本不该涉足江湖之事。可这江湖之事,事关千万人身家性命。若不能普救这千万人性命,参禅悟道也是虚谈。佛法广大无边,能消众生疾苦。然则世间亦有魔障,蛊惑人心。我佛慈悲,亦有除魔卫道之举,老衲痴愚,也愿效法我佛善举。
鬼相门屡犯中原,残害人命。于今又蛊惑人心,令天下大道失其统。长此以往,正道必将衰颓,后果不堪设想。祸胎不除,寰宇难清,我辈自当以除魔卫道为宗旨,匡扶天下大道,方能重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