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山坊市。
外围的一处摊位。
一名老实憨厚的枯瘦汉子,正在整理着自家种的香黄草。
整理好货物,汉子回过头,担忧看向身后的一名瘦弱少年。
“阿年,走了远路,可累着了吧?”
“让你在家中呆着你偏不,这仙人坊市也和我们凡人的集市差不了多少,没啥子稀奇的。”
瘦弱少年大约八九岁的样子,个子才到汉子腋下,脸色有些发黄,五官倒颇为清秀,一双眼睛乌黑发亮,正打量着四周。
对于第一次来到坊市的小孩,这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
“爹,我不累,老呆在家才不好,走了远路,气血也通畅了。”
少年拍着酸痛的大腿,咧嘴一笑。
“这些人就是能开山断岳,翻江倒海的修仙者……”
“怎么还有卖石头的,那块大石头怕有几千斤,不知道是怎么搬来的。”
“那个人竟然骑着两个头的老虎……”
少年的目光时而落在来回的行人身上,时而又看着其它摊位上的各种新奇货物。
枯瘦汉子名叫许良,少年则是他的独子,今年刚满十一岁,取名叫许丰年。
这许家父子,是泽山坊市五十里外的许家村村民。
家里有两亩田地,以种植香黄草为生。
这香黄草,是制作低阶符纸的原料,消耗极大,许多修仙者虽然自己也会种植,但也向凡人大量收购。
虽然家里田地不多,但许良种地的本事,却是远近闻名,种出来的香黄草枝叶肥壮。
所以许家的日子,倒也还算过得去。
唯一遗憾的是,小丰年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
或许是出生时遭遇难产的原因,小丰年从小体弱多病,整天病殃殃的,连身体都比同龄的孩子长得慢上许多。
以至于十一岁的年纪,个子却长像八九岁的孩童。
这样的身子骨,不要说帮父亲干活,就算是去学堂,也是三天的打渔两天晒网的。
加上许良的身体也一向不好。
许家卖香黄草挣的银子,倒有一半用在寻医问药上面了。
或许是否极泰来,十岁的生日过完以后,许丰年的身体便见天好了。
不但学堂能天天去,有时休沐,还能到地里给许良帮把手。
许良自然是喜上眉梢。
唯一让许良烦恼的,就是小丰年身体好了,饭量也随之见长。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句话,他算是体会到了。
这边父子二人正说着话,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小丰年循声看去,不由的张大了嘴巴。
一道火焰从远处冲天而起,高足有数丈,隔了得有数十丈,却依然可以感觉到强烈的高温扑面而来。
虽然听惯了仙人开山断海的传说,但第一次直面修仙者的手段,也是让许丰年吓得说不出话来。
“快看,是仙师斗法!”
“这是仙术,快过去看看,晚了可就看不到了。”
“你不要命了,这是仙师施展的火焰术,凡人挨着了必化为飞灰!”
许多凡人商贩,都是露出兴奋之色,向着火焰之处挤去。
小丰年见众人蜂涌,便不由自主的也想跟着挤过去,但他刚一想动,一只手掌便死死的扣在他的肩膀上。
许丰年吃痛回头,看到的却瞪着发红双眼的父亲许良。
“不许去!会死人的!”
许良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许丰年没来过坊市,许良却是每年都要来出售香黄草,见过那些被仙师斗法波及的凡人,死得何等凄惨。
修仙者对凡人来说,是无比危险的。
即便不被斗法波及,若是出售物资时,遇到不讲理的修仙者或邪修,被抢走货物,丢了性命都是常有的事。
而且坊市外围摊位,是不受保护的。
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得自己担着。
“不好!”
“快躲!往这边来了!”
看斗法的人群忽然大乱,一个个惊慌的退了回来。
许良来不及训斥儿子,摊位上的香黄草也顾不上了,拉着许丰年就跑。
可是,小丰年赶了大半天的路,双腿早就酸得抬不动了,被许良一拉之下,腿脚一软跌倒在地上。
“阿年!快起来!”
许良大惊失色,急要拉起许丰年。
但是这时,一名神色仓惶的黑衣大汉,从远处掠动而来,几个起落就到了许家父子二人身前。
追赶黑衣大汉的是一名身着青色道袍的青年,脸上布满黑气,嘴角带血,显然是受了伤。
见黑衣大汉就要逃脱,道袍青年目中闪过一丝寒光,从衣兜里摸出一张黄符,喝道:“着!”
一下间,黄符飞出,刹间化作一条海碗粗的红色火蛇,狠狠的射向黑衣大汉。
“火蛇符!”
感到身后火热袭来,黑衣大汉转身一看,不由的全身颤抖。
“一起死吧!”
知道无法抵挡的黑衣大汉,面露疯狂之色,竟伸手向倒在地上的小丰年抓了过去。
这黑衣大汉已是丧心病狂,竟想拉一个孩童陪葬。
“莫要害我儿!”
一旁的许良,看到黑衣大汉伸出魔手,大惊失色,怒吼一声,挡在了许丰年身前。
“爹!!!”
随着许丰年的一声惨叫,火蛇化作一朵人高的火焰,将黑衣大汉包裹住,连许良也被殃及池鱼,身上染火。
转眼间,黑衣大汉和许良就被烧成了灰烬。
远处的道袍青年激发火蛇符之后,脸上的黑气也是变得更盛几分,吐了一口血,便要上前查看。
然而,此时远处又有两名黑衣大汉飞掠而来。
道袍青年面色一变,匆匆看了许丰年一眼后,便是向着另一个方向逃去。
三人追逃之间,很快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而原本围观斗法的人群,早就逃到了百丈之外。
只留下站在原地,怔怔发呆的许丰年。
一刹间!
只是一刹间,养育了他十一年的父亲,就这么没有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