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十九老爷子还带着孙子孙女又来显摆一圈儿,来福强忍着才没当面哭出来,那个林喜子胖墩墩一点儿也赶不上自己长的讨喜对不对?后背插翅膀的天使角色为什么不给自家亲弟弟留着?
喜子跟毛丫打扮的太过漂亮,让小来福心里难过又失落,还不好意思说出口。
好像,被这个家庭抛弃到门外面了似的。
老宅子那边推杯换盏热闹非凡,新宅子这里莺声燕语笑声不断,稻花婶儿、红儿、二大娘,并平日里相熟的女人们聚在一起,看这节奏,闹腾整宿儿都有可能。
来福蜷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林大小姐发现。
当姐姐的本来就心大,出来进去看不到失意的小弟弟,还是来福自己实在忍不住,伸手去扯林葱儿的裤脚。
“乖乖,来福你不去睡觉儿,躲这儿做什么?”
小家伙的眼泪立刻就收不住闸了,又知道家里有喜事,哭出来不吉利,强自忍着,抓着姐姐的裤脚抽噎。
问题有些大呢!
“在学堂受气了?打架了?”林大小姐一时之间想不出别的原因来,伸手抚摸一下来福的头顶,应酬的安慰道,“那就先忍忍,过了明儿,姐姐帮你打回去。”
“呜呜……”,来福拼命摇头,抽噎声快要控制不住了。
“不是打架?”林大小姐决定耐心些,听听小家伙的烦恼。
姐弟两个很久很久没有做过有效沟通了呢。
“来,咱们上楼顶说话。”
今夜无月,满天星光镶嵌在深蓝透紫的天空上,清风拂面,让人心灵瞬间安宁下来。
“说说吧,怎么了?”
姐弟两个盘膝对坐,林大小姐做侧耳聆听状。
来福咬着嘴唇,憋了半晌儿,憋出断断续续两个词:“家里……没人理我……我没事儿做……”。
家人都忽视了我的存在,没有人需要我。
小孩子其实都是很敏感的,尤其,单亲的孩子。
林大小姐呆愣了。
曾经,父母轮流举行婚宴,重新开始一段美好人生,林森森也是这样,茫然无助的蜷缩在楼梯拐角,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扮演什么角色,究竟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尽管当时的林森森,跟如今的林来福,本质上还是不同的,心境却有相通之处。
“那……交给来福一个重要的任务好不好?”林大小姐的声音越发的温柔。
小屁孩儿瞪大了眼睛,满含期待,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呢。
“来福,大牛哥是咱们的哥哥,做弟弟妹妹的要保护他对不对?”给四五岁的小屁孩安排工作可真费劲儿,还得循循善诱。
“嗯嗯,保护哥哥。”
“现在呢,你就可以开始工作了,大牛哥在老宅子那边陪大家喝酒呢,你去监督他不能多喝,因为喝酒伤身,明儿他还要当主角做新郎官,所以,今天,明天,你都得帮着哥哥,不让别人灌他酒喝,一直到晚上入洞房,任务才算完成。”
这任务,果然重要,并且艰巨。
小来福顷刻间死鱼大翻身,身子跳起来,眉眼活起来,欢欢喜喜的对姐姐保证:“我这就去看着哥哥!”
小家伙撒丫子跑掉了,从新宅子到老宅子没几步路,灯笼火把又点了不少,没有安全隐患。
居高望远,来福的小身影忽隐忽现果然跑去了老宅子。
林葱儿站在楼顶上微笑,如果那时候,幼小年纪的林森森,面对父母的再婚婚礼时,也能被安排一项“重要”的任务,那么,心情也会不同吧?
疼爱我,那就别让你的幸福与我无关,让我参与让我分享让我分担……
为什么这个道理,懂得的这样晚?以至于回首前世,留下那么多遗憾。
可惜,没有回头再走一遍的机会。即便是这一具肉身的重生,也是新的,挽救不回过去的……
夜色如水,华嬷嬷找上楼顶来,与干闺女并肩而立,眺望林洼村斑斑点点的灯光。
“干娘怎么有空儿出来?”林葱儿笑问。
华嬷嬷重重的吐了口浊气,声音很轻松的说:“老婆子这辈子没嫁过人,指点不了明儿的洞房花烛夜,自然,要识趣些,留给你二大娘她们面授机宜。”
“嘿嘿……嘿嘿,”林大小姐自己都听出来笑声中的猥琐来了,她大喇喇把胳膊放在华嬷嬷肩膀上,亲亲密密的调侃,“干娘,你现在跟着我也学坏了,说这种敏感话题话都不拐着弯儿啦。”
“胡说八道的!”华嬷嬷一扭身一抬手,还打算用“一指禅”袭击林葱儿,早有经验的林大小姐迅速跳开,笑声洒了一楼顶。
华嬷嬷人到中年才从深宫里脱身,这辈子没嫁过人,更不识得男人滋味儿,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当她自己也可以笑着调侃自己的未嫁身,就证明真的把这份遗憾看淡了。
女人得以嫁给一个称心如意的好男人,自然是一桩幸事,然而一辈子没遇到这样的男人,孤身到老,也照样可以活得有滋有味儿。
关键,只在自己的心境而已。
“其实您还不老,完全可以尝试着再找个适合的男人出嫁。”林大小姐很诚恳的建议,“您放心,有我看着呢,谁也欺负不了您去,您嫁不嫁人我都是您干闺女。”
华嬷嬷又把手指头点出去,这次正中目标,林大小姐的眉心。
看着昏暗夜色里这张嬉皮笑脸又暗含的认真,华嬷嬷摇头哂笑:“丫头你别害我,我这辈子总算自由自在畅快些了,万万不肯再屈膝于任何男人,更别提还要看男人的子女家人的脸子,你干娘以后只疼你,只看护你的孩子。”
这话,说的让人想掉泪。
是啊,到了这把年纪,生育是不可能的了,即便真的能找到个般配的老男人,老男人肯定得有家人子女的吧?再去侍候去迎合他们,委屈不委屈?值不值得?
又不是没本事自己养活自己,凭什么受委屈啊?
林葱儿没再说话,脑袋亲昵的抵在华嬷嬷的胳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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