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大人的后院真心不小,虽然房子看起来低矮陈旧了些,但是,埋伏的人手不少,小厮这么一叫唤,“怎么了怎么了?”“疯婆子在哪儿?”的询问声从好多个角落里发出。
胖大的厨娘掂着锅铲、洒扫婆子举着笤帚、还有个挥舞着大剪刀提着花篮的小丫鬟……
眼看着就要发生一场别开生面的恶战,幸好,一个熟悉的声音及时响起。
“老大,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是杨素素,带着个小丫鬟绕到林葱儿身前惊喜道。
“我想找茉莉她爹谈点儿正事儿,来福睡着了,我寻思把他安置下,就先找到后院来了。”林葱儿解释。
她是个大大咧咧的脾性,出个门简简单单,根本没考虑过还得带身换洗衣裳,这会儿邋遢的又是眼泪又是鼻涕抹了半身儿,头上的发髻也散乱的疯婆子似的,眼睛也有些红肿,真不赖人家看门的小厮当她是要告状的农妇。
杨素素看向堆在门口荷枪负弹的一票下人,捂着嘴巴“吃吃”笑,笑够了,才瞪起眼睛呵斥道:“你们眼睛瞎了?以后看清楚了,这是你家小姐的大姐,我们的老大,谁敢得罪?”
下人们急忙忙撤退,个个面红耳赤的指责看门的小厮:“都是小贵子惹的事儿,说是来了个疯婆子……”。
小贵子缩着脖子陪着笑脸儿,一叠声的把林葱儿往里面请,早有丫鬟把消息传进院里了,杨茉莉急匆匆迎出来叫“老大”。
还真是小姐的“老大”啊!小贵子蜷缩在门房里面再也不敢露面儿,唯恐林葱儿小心眼儿,告上一状。
林大小姐哪儿有这心思?来福在怀里抱着,两只胳膊都酸痛酸痛的,见到杨茉莉就直接安排。
“老二,赶紧的,把来福安置下睡觉儿,找个人看护着点儿,我得去找你爹。”
见到正主儿,一切问题迎刃而解,杨素素安排着俩丫鬟抱孩子看孩子,解放了林葱儿,然后三个姊妹去杨茉莉的闺房收拾一下“疯婆子”形象,换上了一身杨茉莉的衣裳。
“可惜我娘不在家,要不然,肯定得见见你。”杨茉莉笑的满面红光,还透着几分得意洋洋,“老大你不知道,中秋节那天,县城里办了场‘中秋赏菊诗会’,嘻嘻……”。
林葱儿斜睨了干姊妹一眼,猜测道:“怎么?你夺了魁?”
“当然!有你这个厉害的先生指点,朽木也能开花,何况本小姐这样兰心蕙质!”杨茉莉笑得花枝乱颤。
杨素素抓着林葱儿一侧衣袖瘪嘴说:“老大你偏心,只让老二背诗写诗,只让她当‘诗魁’。”
“不然呢?”林葱儿给自己整整发髻,斜着眼睛问,“就你这风吹就倒,动不动就晕的身子骨儿,谁敢逼你用功卖力?”
“人家现在都没再晕了呢。”杨素素的小脸红润润的,胸脯也挺了挺,“我娘说了,以后不给我吃药了,省下的药钱,一年能添几件首饰。”
姊妹三人往外走,都想陪着老大一块儿见杨县令呢,虽然才分开没多少日子,却有好多话要说。
香草鼻子尖儿冒着汗跑过来,见到林葱儿,垂手施礼,眼睛里闪着欢喜的光芒。
“香兰今儿跟着我爹我哥来县城摆摊儿了,就在集市口,你要是想她,可以去那儿看看。”林葱儿笑说。
“摆摊儿?”香草轻呼,一脸的不可思议。
看看,这就是人各有志,尽管俩丫鬟朝夕相处好多年,脾性志向也始终不同。
杨茉莉指派道:“香草去守着来福,他认识你,醒了以后不会害怕。”
“奴婢遵命。”香草答应着,目送三个人离开。
真不能理解啊,香兰执意要赎身出去,却做起了比丫鬟工作还不如的草民生意,多脏多累多苦啊!
而跟着小姐,每天手底下还有几个小丫鬟听她使唤,以后等小姐出嫁了,日子也不会太坏,嫁个管事,或者做个通房,继续紧跟小姐左右侍奉,啥事儿都不用操心费力,才叫好。
小丫鬟自有小丫鬟的心思,大小姐们结伴儿去衙门找杨县令,林葱儿首先见到了杨素素的父亲——杨师爷,迎出门来。
“林小姐里面请,前些时候小女多有打扰,老夫在此谢过了。”杨师爷挺客气的拱手,素素见到父亲便掩嘴轻笑,笑罢换上一脸的正经,微微垂首,莲步轻摇往里面走。
杨茉莉低声嘱咐林葱儿:“见了我爹别害怕,有啥说啥没关系的,我爹不喜欢弯弯绕绕耍心眼儿。”
“那岂不是正好?”林葱儿也低声回道,“你放心,我的词典里就没有‘害怕’那俩字儿。”
这说的可是大实话,即便沦落到林洼村,连口可吃的都没有,她也没真正害怕过什么。
当官的?在林大小姐眼里,更加是浮云,不需要顶礼膜拜,跟自己平起平坐……
所以,进到县衙后厅来,林葱儿跟走亲戚差不多,落落大方施个女子见长辈的礼仪,就直接开门见山,伸展开一张图纸递上前。
“林葱儿有个集市口改造的小规划,请两位杨叔一览。”
既然杨县令召见自己的地方不是在公堂,那自然称呼为“叔”更合适些,不是吗?
这张图纸花费了她很多心血,又运用了素描的明暗色调增强了立体感,细炭笔书写了每个部位设施的名字,右上角箭头指示东南西北方向。
杨茉莉的嘴角有些犯抽,自家这位新任的老大,也太直接了吧?根本连自己亲爹的模样都没看清楚呢,就把目的亮出来了。
杨县令这会儿是工作时间,身上穿着大红色很鲜艳的官袍,脑袋上也顶着个黑色乌纱帽,正襟危坐在书案后,本来是先等着林葱儿正式拜见,然后寒暄再进入正题的,结果林大小姐不按常规出牌……
杨师爷也有些愣怔,不过,林葱儿是把图纸先送到他手里的,于是本能的接了过去,转交给了杨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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