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彬在房门口等着清浅,他伸手牵着清浅前行。
如同盲人得了指引,清浅跟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眼前是红艳艳的一片。
低下头,从盖头里头看去,一双双软缎鞋和靴子,耳边是不绝于耳的道贺声。
清浅的手有些发烫,袁彬的手却是微凉的。
他低声在清浅耳边道:“清浅,别紧张,再过片刻咱们便是夫妻了。”
清浅的欢喜从心底油然而生。
“再过片刻,我便是袁夫人了吗?”
脚步停住了,孙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孙某奉皇上、太后之命,替袁兄弟和闻姑娘主持亲事,请各位捧场。”
清浅略微的紧张,被孙显的话冲散了。
孙显向来放浪不羁,主持亲事却异常有感染力。
他抑扬顿挫道:“佳偶天成,天公作美,今日两位结成良缘,不离不弃,如连理枝,比翼鸟……”
想来是写好背好的。
很快,拜堂便开始了。
随着一拜天地的高声,清浅盈盈下跪,拜谢天地。
感谢皇天后土,让我重生。
让我能有机会重新开始。
二拜高堂。
袁夫人的脸慈祥无比,端坐如佛。
清浅盈盈下拜。
感谢我的母亲,我的外祖父,我的姐姐,我的哥哥,让我体会到亲情可贵,生命无价。
夫妻对拜。
清浅对着袁彬拜了下去。
凡所过往,皆是序章,我会记得过去的好,充满欣喜迎接新生。
感谢一路有你。
正在孙显要说出礼成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稍等,我有话要说。”
红盖头底下的清浅环佩颤动,是苏静好。
她怎么来了?
谁让她进来的?
她想说什么?
粉黛气道:“果然被姑娘说中了,真有交银子砸场子的。苏静好这个小娼妇,看粉奶奶的。”
白芍忙道:“你先别急,她还没有砸场子,你倒先砸了,这算什么。”
粉黛这才住手。
清浅掀开盖头,直视着苏静好。
瑞珠忙过来道:“姑娘,这不合规矩。”
清浅道:“你下下去,我自有话要说。”
又低声对瑞珠说了几句话。
袁彬沉着脸向定国公道:“周兄今日过来,是祝贺袁某的吗?贵夫人这时想做什么?”
定国公呵呵一笑道:“妇人们之间的事情,咱们别管,她们从小就是好友,难免有些舍不得。”
定国公当众以妇人们之间的事情当理由,袁彬倒不好说话了。
清浅直视着苏静好。
今日苏静好穿的是高腰的白色撒裙,带着银白的簪子,哪里像是来参加亲事的?
清浅从她的腰身划过,似乎是有两个月身孕了。
清浅直言道:“我与周夫人已恩断义绝,今日也没有邀请周夫人上门做客,周夫人请便。”
罗昭云也站出来道:“周夫人和我也恩断义绝,我们不是一路人。”
苏静好脸上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她笑笑道:“的确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若是能不与你们打交道,我巴不得一辈子不与你们说话,只是今日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得不站出来。”
孙显有一肚子火。
自己干点正事容易吗?
好好的,自己主持的亲事,有人出来砸场子。
忍不了了!
孙显斜着眼睛看定国公道:“周夫人嫉妒这排场便让定国公好好为国效力,什么时候和文质一样有功于朝廷,什么时候周夫人也能出人头地。”
孙显夫人笑笑道:“恐怕不能呢,周夫人是继弦,哪里能如清浅一般风光。”
定国公拂袖道:“怎么?内子有话不能说吗?还是袁大人夫妇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让内子说?”
清浅道:“愿闻其详。”
苏静好款款站在中央,楚楚可怜道:“今日我随夫君来赴宴,想的是到底从小是好友,虽然闻姑娘不认我了,但我不能无情无义……”
清浅打断她道:“少些废话,直接说什么让你看不惯。”
苏静好被打断,有些气恼。
“新的袁府真大呀,外头金碧辉煌,里头清幽宜人,真是个好地方。”苏静好啧啧道,“即使最大的家族琅琊王氏都能住下吧!”
孙显呵呵了两声道:“宅子是皇上赐的,你眼热也没有用,谁让你夫君不争气呢,有本事让皇上也赐一个宅子给你们府呀!”
粉黛不耐烦道:“想说啥快点说,这边急着进洞房呢。”
众人都笑了,将原本紧张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苏静好这时候倒不急了。
“方才我进府的时候,无意中见到了袁夫人的车马。”苏静好捂着帕子道,“我这才得知,袁夫人没有入住新府邸,和我们一样是坐马车过来的。”
清浅似乎知道苏静好想说什么了。
回首看了一眼袁夫人,她依旧是慈祥的面容,永远带着微笑。
苏静好转身向着清浅,质问道:“这么大的府邸,居然连寡母的一个落脚地都没有,我为袁夫人抱不平!”
朝廷崇尚孝道!
虽然说可以分家,但是那也必须是子女都已经长大,各自有了枝干。
袁府上有袁夫人,下有未成亲的弟弟,还有没定亲的妹妹,实在够不上分家的条件。
清浅也没法说出,是袁夫人有错在前,彼此定下了规矩,袁夫人不跟随住新宅子。
这样被苏静好揭露在大庭广众下,居然也得到了一部分中老年夫人的赞同。
许多老一些的夫人,窃窃私语,指着清浅议论,似乎清浅便是那个恶毒的媳妇。
孙显一下子也不知怎么接话,毕竟不让寡母住新宅子,这道理说不过去。
若是自己强行为袁彬说话。
回去怕孙老夫人用龙头拐杖打自己。
说自己有不孝的心思。
哪怕李夫人、罗夫人等知道清浅不是这种人,有心为清浅辩解,也不敢公然说出来。
毕竟事关孝道!
且是他人的家务事。
苏静好见四下无声,得意笑道:“我为袁夫人鸣不平!”
袁夫人用平静的语调说道:“如今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我一个孤老婆子便不碍他们的眼了,从前的袁府也很好,安静。”
语气平静得如同说别人。
可落在其他人的耳中,这话正是变相的证实了袁夫人在新府邸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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