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首辅久经官场,早早感受到了府上的微妙情绪,借口身子不适,各房不必聚餐洗尘,各自用各自的。
清浅被留下说话。
杨老首辅叹气道:“大家族有大家族的烦恼,咱们府上还算不得大家族,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一个个乌鸡眼似的。”
清浅笑道:“三代世袭算不上蝇头小利了。”
杨老首辅摇头道:“当年老大早早没了,老二在老家务农,老三半瘫在床,我以为杨府不会有兄弟之争,没想到……”
谁会料到皇上赐爵。
清浅含笑道:“也并非没有解决的法子。”
杨老首辅眼睛一亮道:“你说说看。”
“树大分支,人多分家。”清浅笑道,“孙府四房便分出去单过了。”
虽然是被赶出去的,但确实少了很多不必要的争端。
杨老首辅道:“想一碗水端平很难,你说得对,择日给他们分家,有的得富,有的得贵,总不能全占了。”
清浅点头道:“很是。”
杨老首辅问道:“你不想问问我,到底谁留下承袭爵位吗?”
“心中很想知道,但这是外祖家事,清浅不敢多言。”清浅笑道,“而且外祖知道,清浅必定偏向谦表哥。”
杨老首辅哈哈笑起来:“你这孩子,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有些惋惜地瞧了一回清浅道,“若你是我杨府儿郎,我哪有这么多顾虑。”
清浅含笑道:“生儿勿喜,生女勿忧,我从未对自己是女儿身而遗憾过。”
杨老首辅又哈哈笑起来:“好。”
在三房院子里头,杨章颇有些着急道:“母亲,杨谦回来了,以祖父的能力,留他在京城不费吹灰之力,那儿子怎么办?”
唾手可得的爵位眼瞧着要落入大房手中。
丁姨娘最近觉得有些糟心,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
见儿子抱怨,丁姨娘有些恼火道:“你明年要参加科举,不是一样入仕吗?”
“母亲!科举哪里这么简单的!”杨章叫苦不迭,“能一次考上的少之又少,儿子的资质平常……”
丁姨娘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过是一个妾,我能怎么办?还能让你祖父强行将爵位给你?”
杨章分析利弊还是很透彻的。
“母亲,如若不能取了爵位,那么我们三房便会沦为旁系,祖父死后,咱们得出府自己过日子,父亲的腿脚不好,没有进项,咱们坐吃山空,将来难不成看别人的眼色过日子?每年靠着奉承大房,得几两救济银子?”
丁姨娘脸色一紧。
杨章继续道:“自从祖父从老家回后,身子一直没好,指不定哪日就倒下了,咱们再不争一把,将来想争都没地儿争去。”
丁姨娘的手紧紧握着帕子。
嫡妻扶正希望渺茫。
若是儿子还不能袭爵!
十年辛劳,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丁姨娘口中却道:“你祖父不会亏待我们的。”
杨章急道:“母亲还没瞧明白吗?祖父明摆着不想让父亲袭爵,想让杨谦留下。皇上赞几句,周氏再去哭一哭,只怕人就留下来了。”
丁姨娘气道:“我能怎么办?还能硬压着你祖父,让他将爵位给你不成?”
丁羡月从窗户里头探出头,冷笑道:“我有法子,只怕你们不敢。”
杨章忙道:“表妹只管说。”
“闻清浅是杨老首辅的心尖尖,你们不妨在她身上做文章。”
丁羡月如今恨清浅恨得牙齿痒痒。
丁姨娘道:“她一个外人,再怎么做文章,还能做出爵位来?”
丁羡月的屋子是被反锁的,她将头缩回去冷笑道:“娶了闻清浅,表哥就能入杨老首辅的眼,说不定这爵位便是你的了,再说,即使不得爵位,有阁老的女儿,皇后的妹妹当夫人,还怕没有前程?”
又是这一套!
丁姨娘哼了一声道:“我也想让她当儿媳,可你不见她有了夫君?夫君还是得罪不起的?”
丁羡月呵呵了一声道:“这有什么难的。”
杨章眼神一亮道:“好表妹,你说说你的主意。”
丁羡月笑道:“过几日,听说府上会赐爵位,皇上亲赐牌匾,百官上门庆贺,这个时候表哥和闻清浅生米煮成熟饭,还怕不能如愿?袁大人当众丢了面子,巴不得甩了她,哪里还会和你们为难?”
丁羡月眼中泛着恶毒的光芒。
闻清浅!
坏了自己的好事,她也别想好过。
杨府!
不让自己沾光,那么便等着百官上门的这天,身败名裂吧。
杨章笑道:“这主意不错!”
丁姨娘有点动心,但毕竟这事情太大,她并没有当即点头。
杨府册封的日子是选在十二月二十八日,这日天高云淡,明明是冬日却有几分秋高气爽的感觉。
清浅这一日特特选了珊瑚红折枝梅花对襟缕银褙子,外面裹上银色软绒衔珠披风,金簪上拇指大的珍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显得人气度不凡。
瑞珠赞道:“若是没有姐妹不能同时入宫的规矩,姑娘必定艳压六宫。”
清浅柔和一笑道:“姐姐的气度,无人能比。”
白芍道:“姑娘,咱们出发吧,今日杨府女眷的迎来送往交给姑娘,待会有得忙呢。”
杨府老夫人早逝,大房周氏是未亡人,三房丁姨娘只是个姨娘,无人能主持后宅。
杨老首辅让清浅主持大局。
清浅含笑瞧着远处飞驰而来的骏马,笑道:“他来了。”
袁彬跳下马,深红色衣裳外头是银灰色貂裘披风,越发显得气宇轩昂,如自云中而来,通身掩盖不住的高贵清逸。
清浅笑道:“今日咱们的衣裳一深一浅,极为养眼。”
深红和浅红相映成趣。
袁彬笑道:“今日杨府大喜,咱们穿喜庆点也是应当的。”
袁彬来得急,披风的系带有些凌乱。
清浅伸手,为他整理披风。
袁彬伸手握住清浅的手,放在胸前。
清浅低头盈盈一笑,低声道:“做什么呢?瑞姑姑、白芍在呢。”
瑞珠和白芍忙退开几步。
袁彬眼中温柔神采,直胜于胸前貂裘的温暖柔软。
袁彬笑意温柔而坚定,“我只想牵着你的手,无论风雪,一路同行。”
清浅心中暖融融的,点了点,眼中有千言万语。
两人乘车前往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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