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是来查案情的,不是真来当奴婢的,些许赏赐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她不骄不躁伺候小少爷,正是这种恬淡从容让燕夫人赏识。
谁料第二日,小少爷突然病了。
小少爷病得突然,呕吐不止加上腹泻,小小的人拉了几次肚子后连圆脸都陷下去了。
燕夫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头吩咐赵嬷嬷拿帖子请了御医过来诊脉,一头审问小少爷院子的丫鬟婆子们。
燕夫人厉声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好好的少爷被你们折腾得瘦了一圈,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远儿有半分不妥,我把你们全卖到黑窑子去。”
虽然许多丫鬟的契书是一年或三年,但里头有一条若是主家无意伤及性命,赔偿本家一百到三百两银子不等,本家不得追究。
姚奶妈听说要被卖掉,连连磕头道:“夫人明鉴,昨日下午小少爷还是好好的,今日一早突然急病,可见是晚间吃错了东西,如今晚间都是清浅伺候少爷辅食,必定是清浅给少爷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燕夫人冷哼了一声,扫了一眼四周问道:“是吗?”
花荣等丫鬟俱点头称是。
赵嬷嬷早看不惯小少爷亲近清浅,添油加醋道:“好个胆大妄为的丫鬟,亏得夫人如此疼你,你到底给小少爷吃了什么?趁早说出来,不然仔细你的皮。”
清浅不慌不忙回道:“昨夜小少爷酉时末刻喝了奶水,临睡前奴婢喂了大厨房送来的米糊,小少爷进了半碗。再有便是早晨姚姐姐喂了一回奶,并无其他食物。”
“少爷本夜里喝奶喝得好好的,是你偏生说可以添加辅食,停了少爷的夜奶。”姚奶妈推卸责任道,“夫人信任你,我们做奴婢的不敢多言,谁料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
燕夫人眼中冒火:“小蹄子还不老实说,你到底喂了小少爷什么?”
清浅从容淡定道:“并没有其他的。”
两厢争持间,御医到了。
燕夫人赶紧迎了进去,边请了他进屋为小少爷诊脉,边对清浅发狠道:“若是御医证实了你胡乱喂养,让你家里等着收尸吧。”
清浅淡然道:“若是奴婢的罪,奴婢愿意承受后果。”
姚奶妈露出了解气的眼神。
御医搭上小少爷的脉,仔细瞧了一回秽物,笑道:“并不是什么大事,小少爷是吃了相克之物又吃了寒凉之物,才会导致上吐下泻,只要停了相克的食物,再热热地饮食,三日之内必定会康复如初。”
燕夫人问道:“不知大人说的相克之物是什么?”
“在下只能瞧出病因。”御医摇头道,“具体是何物,需要细细推断,一样样食物排查。”
燕夫人咬牙切齿对清浅道:“你到底喂了什么相克的食物给少爷?再不说拿下去直接打死喂狗!”
迎儿在外头禀道:“夫人,二少爷求见。”
燕夫人、清浅俱一愣,连带着丫鬟婆子们都愣住了,二少爷伤了腿脚后从不曾出来,今日小少爷病了,他如何倒出来了?
燕夫人不动声色道:“请二少爷进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凌怀海虽然一瘸一拐的腿脚不便,但精神恢复了七成,眸子里头的神采与往日大相径庭。
凌怀海坦然向燕夫人请安:“儿子见过母亲。”
燕夫人淡淡道:“不用多礼,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凌怀海似乎再也不芥蒂母亲的态度,拱手道:“儿子知道三弟是何种食材相克,特来向母亲禀告。”
“哦?”燕夫人一听到关系小儿子,态度大变道,“是什么?”
“儿子自小不能食用花生,一旦食用花生便会浑身起红疹,弟弟和我一母同胞,想必也同样是花生的缘故。”凌怀海拂了拂衣袖继续道,“昨日母亲送了花生的元宵给儿子,想必三弟处也送了,想来是花生惹的祸也未可知。”
再次提起此事,凌怀海已释然,话语平静并无情绪起伏。
似乎是清浅的错觉,燕夫人的手微微抖了抖。
“老奴死罪!”赵嬷嬷忙哟了一声道,“昨日夫人命老奴给二少爷送元宵,老奴事情多,竟是忘了嘱咐丫鬟给二少爷院子送芝麻的元宵。好在少爷毫发无伤,不然老奴万死不辞。”
虽然口中说着万死不辞,但赵嬷嬷的中气十足,并没有丝毫因失误带来的惶恐。
燕夫人冷冷道:“你是办事办老的了,居然会犯如此错误,回头自己去领十下手板子,再罚一个月月例。”
赵嬷嬷道:“奴婢记住了,下回不敢再犯。”
凌怀海拱手对燕夫人道,“儿子多日未给父亲请安,儿子先行告退。”
“去吧。”燕夫人平淡道,“你父亲尚在病中,去瞧瞧便罢,莫要扰了他的静养。”
凌怀海躬身应了,后退三步转身,转身之时特特担心地瞧了一眼清浅,但他分明瞧见,清浅眼神清明,气度从容,一瞬间凌怀海觉得,似乎泰山压顶都不会见到她失态。
燕夫人再转过来对御医,又是如沐春风的模样:“大人瞧瞧,小儿是否与花生相克。”
这御医倒是个耐烦的,亲自挑了些小少爷的呕吐物,细细嗅了嗅点头道:“里头有花生的味道,想必就是此物了。”
“夫人,必定是清浅。”姚奶妈指着清浅道,“昨夜夫人送来赏赐,奴婢和花荣几个皆是一道用的,唯独清浅单独领的赏赐,焉知她不是为了讨好小少爷,暗中给小少爷喂了些。”
燕夫人恶狠狠道:“贼丫头,居然敢为了讨好小少爷,做出伤害小少爷的事情,枉我平日对你信任有加。”
“夫人容禀,奴婢从未喂过少爷花生元宵,姚奶妈的指控不过是臆断。”清浅从容道,“倒是姚奶妈自己方才说,与丫鬟们一道用了花生元宵。奴婢听说食物能入奶水,若是姚奶妈食用了元宵再喂少爷奶,等同于少爷间接服用了花生。”
姚奶妈惊怒道:“你胡说!”
御医在侧道:“这位姑娘并未胡说,若是奶妈服用了不当之物会影响奶水。”
御医说的话此刻便是真理,加之姚奶妈前头说过自己和丫鬟们一道用了花生元宵,几乎此案已成铁案。
姚奶妈脸色灰败,再也没想到害人反害己。
不过,自己不好受也不能让这丫鬟好受,姚奶妈高声道:“夫人,那元宵奴婢只尝了一口,奶水里头能带了多少,少爷如此上吐下泻分明是直接食用了花生的征兆,必定是清浅暗中给小少爷吃的。”
御医再次点头:“若奶妈只尝了一口,少爷不会反应如此明显。”
清浅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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