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不料冯首辅答应的这么爽快,倒叫她那些为国为民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不禁还有点遗憾。
冯首辅立时起身道:“景王妃娘娘还有别的吩咐么?若没有,老臣便先去准备一番。”
宝珠摇了摇头,歉疚道:“冬夜里风凉,首辅大人有些年纪了,还请穿的厚实些。以后,朝中还要赖首辅大人做那定海神针呢。”
冯首辅笑道:“多谢景王妃关怀,老臣一把年纪,却是知足了,不过,倘若老天不收老臣,老臣自当为我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冯首辅这话听着沉重,语气却是平常,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宝珠听着,心中却是感动。
“王爷每每对我说,冯首辅乃王爷平生仅见最为忠直之人,他迷茫之时,常常会想起首辅大人曾经的教导。妾身盼着,首辅大人能长命百岁,这才是上天赐予我朝的大福祉。”
冯首辅这一生听多了奉承话,却没有一次觉得有此时这般顺耳,他忍不住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道:“景王妃见识不俗,有景王妃陪伴景王殿下,老臣便是不在朝中,也是放心的。”
宝珠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说冯首辅寡言少语?这不是很会说话么?
冯首辅见眼前的景王妃笑靥如花,虽和孙女一般的年纪,却已承担了这么多的是非,便也有些怜惜,道:“景王妃娘娘若是不嫌弃,便莫要回府了,今夜就在老臣家中暂歇一晚,等到事定,再回王府不迟。”
冯首辅这个提议却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他却是实打实地为宝珠考虑。
毕竟今夜凶险,倘若燕王做困兽之斗,那景王府这个活靶子,绝对讨不了好。
但宝珠却拒绝了冯首辅的好意:“妾身还要去见一见平乡长公主……”
见冯首辅一脸深意地看过来,宝珠莫名的有些心虚,讪笑道:“王爷曾说,长公主乃是最慈爱仁善的长辈,妾……妾身有些害怕,所以,欲寻长公主壮一壮胆。”
冯首辅点了点头,心说这是康王在西城守着,抽不出身来,宗室之中,唯有平乡长公主最有权威,所以,景王妃才要将她也拉了来吧?
看来,今夜景王妃是想要了燕王的命啊!
在这么多人面前坐实了叛逃的罪名,燕王休矣。
不过,看了看景王妃已有些憔悴的面容,冯首辅道:“景王妃这般说,不如老臣走一趟吧,老臣与平乡长公主还有些交情,想必老臣去请,长公主也当赏老臣些薄面。至于景王妃娘娘,便先在老臣府上歇息片刻,待到事起,再现身不迟。”
听说景王妃已经怀了五个月的身孕,竟还这么来回奔波,冯首辅都替那未出世的景王世子捏把汗啊!
宝珠一听还有这好事,立时应了,道:“那就多谢首辅大人了,我这便去拜见拜见老夫人吧。”
冯首辅由宝珠这痛快的态度觉出了景王妃对他深厚的信服,忍不住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之后便心甘情愿的鞠躬尽瘁去了。
冯老夫人还曾与宝珠有过一面之缘,她得知景王妃要在家中歇息半晚,便什么也没问,只亲自带人收拾了一个房间出来,这才恭敬道:“景王妃娘娘肯屈尊前来,老婆子只觉得心花怒放。不过,今日天色已晚,老婆子就不打扰王妃娘娘歇息了,改日有空,老婆子再去拜见娘娘。”
宝珠也寒暄不动了,这连环奔波,她累得两腿打颤,方才还不觉得,只等冯首辅真个出发以后,她才觉得脚上酸痛。
略一宽衣,宝珠便在冯家睡着了。
曹冠霖虽已被她打发回去了,但李克北和暗十都在暗处盯着,宝珠倒也安心,沾枕就睡着了。
再一睁眼,便是暗十对着她道:“娘娘,冯首辅派人来接您了。”
宝珠这便知道,好戏要开场了。
冯首辅果然不负所托,选的时机正正好,宝珠抄小路悄然到了永定门外,只见城门前的那条大道上火把通明,被围在中间的燕王和怀宁侯一脸惊恐,身后一长串黑漆漆的车队更是鸦雀无声。
本来悄无声息的行动,一下子大白人前,还是这么多人,他们心中的震惊不言自明。
待看清拦在燕王正前方的高挑身影,宝珠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冯首辅是怎么做到的?
竟然说动了平乡长公主这般卖力,她原先的打算,也不过是想叫平乡长公主做个见证,免得日后别人再说她残害了皇家人,可再没想着叫平乡长公主当这个出头鸟啊!
不过这回宝珠却是想岔了,平乡长公主这么做,不是出于冯首辅的请求和建议,而是完全出自本心。
平乡长公主乃是皇帝的胞妹,自小千娇万宠,在皇宫之中那也是横着走的角色,即便现在出嫁多年,她身为皇家人的认知也一点都没有减退,反而还越来越强烈了。
于是见到同为皇家人的杨道业,且还是皇帝的嫡子、往常备受器重的燕王要弃城而逃,做那懦弱无种的怂包蛋子,平乡长公主的愤怒难以言表!
于是她当仁不让,见燕王果然“如期”到了永定门,身后还跟着一长串满载而来的马车,平乡长公主顾不得同冯首辅商量,当即跳了出来,站到了路中央,用血肉之躯做了一回结结实实的路障。
燕王此时还能不知事情已泄,他就是个傻子了。
好在这路上只有姑母一个,事情倒还有补救的机会。
而怀宁侯,此时除了惊恐便是疑惑,为什么……这件事他布置的那般周密,家眷都是临时通知,再没有外泄的机会,为什么平乡长公主竟会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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