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被姑母看破,杨道济却一点不尴尬,只微微一笑,道:“多谢姑母关心,姑母恩德,侄儿记在心里了。”
平乡长公主同杨道济并不算亲近,只是同镇国公夫人张氏和解以后,才有所缓和,因此也不多说,只最后嘱咐道:“你身体不好,切记保重,谨遵医嘱,万勿违逆!”
杨道济听得有些懵,不知平乡长公主此言何意,有心问一问,又见长公主欲告辞离开了,便未问出口,只应道:“姑母所言,侄儿定然谨记。”
平乡长公主点了点头,这才登车而去。
宝珠目送平乡长公主的马车出了宫门,还有些心神不宁。
怎么办,之前她瞒着杨道济,就怕他多想,如今事情弄成这样,他偏偏回来了,该怎么想?
杨道济看着迟迟不肯转向自己的宝珠,神色虽平静无波,眼神也故作镇定,但红红的白玉小耳却毫不客气地表明了她的心绪,顿时心情大好,一身疲惫仿若雪融冰消般无影无踪,再加上方才王妃口中“心头之爱”的话,他决定格外开恩,道:“我需进宫拜见母后,你先回王府吧,晚间我们再说。”
“啊?”宝珠有些愣神,晚间就要审她了吗?
“若你想随我一道去坤宁宫请安,也可以。”杨道济很好说话地道。
宝珠连忙摆手,此刻她对那坤宁宫的感情只能用敬谢不敏一词来形容,怎还会自己送上门去?
“王爷辛苦了,妾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先回府去,为王爷张罗接风宴。”宝珠笑的十分讨好。
“如此,便有劳王妃了。”杨道济说完,见宝珠鬓边一缕碎发十分惹眼,便伸手将那碎发拨弄到宝珠耳边,再一眼瞥见宝珠的耳朵已然红透了,小巧玲珑,令人垂涎欲滴,杨道济眼中的笑意一滞,顿了顿才道:“去吧。”
宝珠如蒙大赦,听杨道济声音黯哑,只道他路途辛苦,心中已然盘算着要王云给杨道济好生诊治调养了,毕竟,这回若不是杨道济提前请了平乡长公主帮忙,她的清誉说不准还真就不保了,于情于理,都该好好感激一下杨道济才对!
杨道济看着宝珠迫不及待的上车而去,嘴角的笑意才慢慢消失,转身向坤宁宫而去。
皇后今日出师不利,正满心火气,听说景王前来请安,顿时一惊。
“他怎么回来了?”
宴柳忙道:“听说是为了筹措军粮,要挪用今秋的税赋,所以景王殿下亲自回来调度安排。”
皇后冷哼一声,随即想到燕王也在军中,若军粮不够,只怕燕王所部也要受损,那火气便消了些,道:“叫他进来。”
继子与后娘的见面,大都不那么祥和,此一条放之四海而皆准。
景王行礼过后,皇后看他一身戎装,显见是回了京都就来了坤宁宫,虽说全了礼数,可到底也邋遢了些,不够尊重。
但她面上不显,只笑道:“景王鞍马劳顿,昼夜兼程,必然累极,母后便不留你了,你回府去,好生同你媳妇团圆,早日完了差事,也好同陛下交代。”
杨道济本也没想同皇后叙什么旧情,他来,一为请安,二来么——
“谢母后教诲。不过,儿臣有一事不明,请母后赐教。”
皇后虽然不耐烦,仍是耐着性子道:“何事不明?景王尽管道来。”
“儿臣听闻,今日母后将王妃召进坤宁宫,只因有人出首,状告王妃私会外男。可笑!这等子虚乌有之事,竟有人凭空捏造,构陷王妃,还敢来母后跟前饶舌,如此大胆,为何事后只有两个微不足道的奴婢顶罪?那幕后真凶竟能逍遥法外,无人制裁,是何道理?”
杨道济字字如刀,皇后本就心虚,一时间为那沙场磨炼出来的戾气所慑,竟讷于言。
皇后身旁的宴柳见状,便要开口护主,只是一抬眼便对上了景王那冷若冰霜的双眸,她一个激灵,“大胆”二字竟说不下去。
坤宁宫中的气氛仿佛凝滞了一般,一片死寂。
皇后终于回过神来,立刻怒发冲冠,冷声道:“景王,你是在质问本宫吗?”
“不敢。”杨道济分毫不惧,神色却更加冰冷,道:“儿臣出征在外,便是为国捐躯也在所不惜,身为皇子,保家卫国乃是天职,儿臣不惧亦不悔,然,儿臣的王妃在京都却任人欺凌,即便自证清白,真凶仍能逍遥法外,母后这般处置,儿臣实在寒心。”
杨道济虽然语声低沉缓慢,但满身的戾气仿若有形之箭,被他盯上的人只会觉得浑身发凉。
皇后又惊又惧,暗忖这杨道济性情暴虐,今日若不给他个交代,还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少不得先应承了他再说,便道:“本宫也想将那真凶绳之以法,奈何一时间还未查明真相,只能先处置了那两个满嘴胡言的奴婢,等到抓住真凶,自会依法处置,给景王和景王妃一个交代的。”
皇后说完,杨道济的神色果然缓和了很多,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母后处置吧。来人——”
皇后被杨道济这一声吼震得胆战心惊,便忘了开口阻拦,等回过神来,只见底下跪了一人,不是别个,正是之前她给了燕王妃的秋嬷嬷。
皇后霍然站起,眉目圆瞪:“这……”
“这就是此次陷害王妃的真凶!”杨道济指着秋嬷嬷道:“儿臣已经查明,正是此人指使那李三儿窥探王府,也是她想出了这一条毒计,献给了燕王妃,怂恿燕王妃前来同母后首告。此人心肠歹毒,挑拨天家兄弟情义,罪大恶极,理当族诛!”
杨道济斩钉截铁地每说一个字,皇后便心惊肉跳一番,暗想杨道济这般短的时间内便揪出了秋嬷嬷,若多给他点时间,是不是连燕王妃和自己也能攀扯出来?
这般一想,皇后底气更加不足,且在杨道济有若实质的威慑下,皇后感觉,若自己真个忤逆了他,今日这坤宁宫中只怕就要遭遇血光之灾,就连康王前来,估计都救不得自己,这般一想,心下立时怯了,再看倒地不起的秋嬷嬷,昏厥之中也痛苦的直呻吟,她立时便道:“这贱奴,本宫待她不薄,没想到竟是个恩将仇报的畜生,她既然生出恶心,本宫自然不能留她,只是,族诛到底惩罚过重,有违天道,就判她一人死罪吧。”
杨道济本也没想族诛了秋嬷嬷,毕竟杀一人事小,杀一族那可就是大事了,单父皇那里就难以交代。
“母后言之有理,那便判她杖责一百吧。”
皇后抿了抿唇,强忍怒气,杖责一百,谁人能受得了,这也同杖杀毫无区别了。
只是,区区一个秋嬷嬷,若她一命可换得杨道济消气,那也值了。
毕竟,这件事总也要找个替罪羊的,而秋嬷嬷,倒的确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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