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可金珠看到袁妈妈手中柔韧光滑泛着暗红之光的戒尺时,表情还是有一丝恐慌。
这也难怪,这一柄戒尺不仅是金珠害怕,叶家全体小辈就没有不害怕的。
宝珠犹记得儿时她和金珠不知为何打了一架,老太太便是用这柄戒尺公平处罚,一人打了十下,直疼得宝珠一个月不能执箸——嗯,那时候她傻,也没人同她说,打的时候她伸出来的是右手。
如今这柄镇家之宝重出江湖,金珠不怕才怪。
“祖母,”宝珠再次开口,身体力行长姐风范,道:“二妹妹虽有错,但孙女身为大姐,未有劝导,也不无辜,孙女愿同二妹妹一道受罚。”
金珠震惊了:“大姐姐……”
这可是戒尺啊,宝珠竟敢……竟敢和她一道受罚?
宝珠却回头朝她笑了笑,道:“咱们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我也不能看着你一人受罚。”
金珠不说话了,眼中却分明露出震动与悔意,倒叫一旁的老太太和薄先生看得连连点头。
廖氏心内一喜,想着这样一来,金珠便可少受几戒尺,没想到,她那好女儿却忽的挺直了背脊,掷地有声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犯了错,我自当挨罚!祖母不要罚别人。”
廖氏:“……”
老太太却有些动容,二丫头虽然莽撞没心眼,可也是个敢作敢当的性子,总算不是一无是处了。
而宝丫头……老太太摆手制止了大孙女的发言请求,心中却是高兴的,宝丫头抛弃了无谓的戾气和阴沉,最难得是,她对人还抱有一分善意和宽容,这样平和知礼,懂事孝顺,是宝丫头自己的福气,也是叶家的福气啊!
老太太欣慰地对金珠道:“既然这样,祖母就成全你,你自己领了这五手板吧。”
五手板?
金珠心中一喜,她以为怎么也有十下呢,没想到才五下,那就好挨多了。
宝珠一听,也不再申请共同挨打了,毕竟才五手板,这哪到哪?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庆幸。
程思菡垂着两手站在一旁,虽神色不变,心中却满是气愤,掩在袖中的两手也紧握成拳,十分不甘。
暗红色的戒尺上下翻飞,“啪啪啪”的手板声声声入耳,宝珠作为被伤害人,看得都有些不忍了。
但金珠却梗着脖子,愣是没有哼出声。
金珠没出声,倒是廖氏在旁边“我的儿啊”哎呦了一声,好像被打的是她一样,倒叫一旁监刑的老太太越来越不悦。
好在行刑时间也没持续多久,袁妈妈下手很快,五下手板也就眨眼的功夫,但这眨眼之间,金珠的左手已经从白嫩如玉变成了一个红白相间的肉馒头,宝珠目测,老太太最后也有些心疼。
不过,这次的金珠倒叫人刮目相看了,她不仅没有出声,在廖氏赶忙过来查看的时候,还一副不知疼为何物的样子道:“娘喊什么,我没事。”
“胡说,这可是手板子!怎么能没事呢?快叫娘看看,疼不疼?”廖氏不管不顾地要看金珠的左手,金珠却一把甩开了,还不耐烦道:“真没事,娘别看了!”
廖氏气得要打金珠的头,手都抬起来了,却一想金珠手上还有伤,这一掌就没落下去,不过,看着金珠那张讨嫌的脸,廖氏还是气不过,到底还是在金珠胳膊上扭了一下……
沁芳亭这场风波总算结束了,被这一场闹,宝珠什么闲情雅致也没了,琴自然也就弹不了。
老太太本想出来散心,没想到却经历了一番闹心堵心和舒心,虽然过程坎坷,好在结局不错,也就心满意足,扶着程思菡的手准备回寿宁堂。
薄先生被迫看了一场闹剧,面上虽一直淡泊清宁,心中却也是啼笑皆非,见事儿完了,赶紧提着杏花篮子道:“今日天色不早,春寒犹重,老太太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老太太点了点头道:“正是,薄先生也当注意,先生穿得衣薄,也莫在外耽搁,免得惹了风寒。”
薄先生点头称是,临走却道:“大姑娘身体痊愈之后,也别荒废了功课,还需尽早来上学才是。”
宝珠猛然听到这一句,顿时有些哀怨,自己翘课翘了这么多天,就是不想同样的功课再去学一遍,但是薄先生这么说,老太太必然会——
“先生说的极是。宝丫头,我看你恢复的差不多了,既然都能弹琴,想必也能读书,明日便去凌波轩中继续上学吧,读书需要自觉,怎还能叫人三催四请的?”叶老太太很是不悦地道。
宝珠看了看无辜的瑶琴,还能怎么样?只好恭敬地道:“是。”
只有不良学生金珠面露微笑,她今日才挨了罚,手上那个痛啊,明日怕是不能上学去了。
果然,薄先生道:“二姑娘倒不妨休养几日,再来上学不迟。”
金珠痛快地应了:“是,多谢先生体恤。”
薄先生笑了笑,这才对程思菡道:“程姑娘也当收一收心,一心向学才是。”
程思菡微微一惊,见薄先生笑得云淡风轻,双目之中却一片洞明,她心中忐忑,连忙恭敬回道:“多谢先生教诲,弟子谨记在心。”
薄先生这才微微笑了笑,起身告辞了。
随后廖氏带着金珠辞别了众人便走了,可见是急着给金珠上药,这般慈母心肠,宝珠同程思菡两个羡慕地看了一眼,双双黯然。
老太太有所察觉,便叫宝珠和程思菡随她一道回去,不过,宝珠却没同意。
本来宝珠是准备陪同老太太一道回寿宁堂的,谁叫程思菡陪着老太太,她偏要一道去,叫程思菡也难受难受,可一看菊香对她挤眉弄眼的,宝珠心知有事,便借口收拾东西留了下来。
“什么事,说吧。”宝珠看着菊香道。
菊香忙道:“姑娘,秦府三姑娘派人送来了信。”
宝珠精神一振,忙道:“快拿来快拿来!”
梅香不由得翻白眼,姑娘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些,亏得她方才一直苦恼该怎么叫姑娘开怀。
宝珠一扫先前的伤怀状,就在亭中兴高采烈的撕开了信封,随后就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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