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漾轻声哄着爷爷,挑宽心的话讲给他听,没注意肩上落下一件外套,带着熟悉的体温,和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她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全是疏离,似乎在告诉他,‘我不需要!’。
这个眼神让霍庭深心中百味杂陈。
那双狐狸眼,时常会看着他。他还是喜欢她笑意吟吟地勾着他的脖子撒娇卖萌,抱怨他回家晚,不吃晚饭,没有夸她做的夜宵好吃。
如今那个眼神是那么陌生,让他觉得两人再无过下去的可能。
许之漾下一秒就伸手去扯那件衣服,想要还给他。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会再被他的一点小恩小惠转了心意。
她这次会让自己狠下心来,彻底放弃这段给她带来无尽伤害的婚姻。
霍庭深一只大手按住她的,阻止她下一步的动作。
“冷就披着,别冻感冒了传染爷爷。”
明明是关心她,怕她冷,说出来的话却变了味。
许之漾早就习惯他这种口不对心的性格,她心里也知道他是关心自己,而这份迟来的关心,她现在不想要了。
既然那么放不下秦蓁蓁,那便关心秦蓁蓁一人好了,何必又来招惹她?
“我不冷。”
她淡淡说了句,一只手坚持用力,霍庭深松了手,那件熨烫整齐的手工西装落在地上。
许之漾舔了下唇,把衣服捡起来,挂到衣架上,全程没再看他一眼。
“掉脏了,明天让刘阿姨送去洗吧。”
他的衣服向来是她亲自管理,现在把这份任务口头交到了刘阿姨身上。这让霍庭深心里一阵空落落,像是被平白挖去一块。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却容忍不了自己被这突如其来的这种失落扰乱心思。他今天把她叫来,一来是让爷爷高兴,二来也想尝试着亲口提一下让她与SWAN解约,签到霍氏的事。
如今看来,根本不可能。
她是真的要与他决裂了。
思及此,他目光瞥到别处,冷着脸道,
“一件衣服而已,扔了便可。”
许之漾勾了勾唇,笑容不达眼底,
“你随意吧。”
说完又回到床前陪爷爷,对他的事完全不在意。
霍庭深心里烦躁想出去抽支烟,打开病房门,他找的两个护工到了,两位年龄四十左右的大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着,没敢进去打扰里面的爷孙三人。
见有人出来,两位大姐忙不迭站起来,
“霍总,我们现在进去吗?”
霍庭深回头看了眼守在病床前的许之漾,轻声细语地给爷爷讲起了笑话。大晚上把她叫来也算是个正确的选择,爷爷此时估计也不想见别人。
“你们守在这里,如果太太需要的话会叫你们。半夜进去给他们盖一下被子,别受凉。”
两位护工大姐连连点头。
霍庭深坐进车里,手肘搭在车窗点燃一支烟。想到刚刚吩咐护工的话,从他嘴里说出‘太太’两个字,现在觉得有点可笑。
他在车里枯坐一夜。
隔天,姜政把两份需要签字的合同送来,顺便带来了那份股权转让书。
“霍总,已经帮M国那边的心脏专家订好机票与下榻酒店,下周三早上九点十三分,飞机落地。”
霍庭深嗯了声,吩咐道,
“不需要订酒店,直接把人接到上湖城,多找几个保镖跟着,避免出现任何突发状况。”
上湖城是霍庭深的私人房产之一,小区治安很严,禁止一切生人出入,位置距离区域派出所不足一公里,算是他房产里最安全的一套房子。
他的那些房子都是姜政在打理,姜政自然知道这些。
姜政心道,霍总这次从国外接专家来,还如此小心,难道是单纯担心这位专家的安全?
总裁的心思他不敢多问,只是觉得他早该找个专家给那个绿茶仔细检查一下了,她以前的每次发病姜政都觉得她是装的。
姜政走后,霍庭深拿着那份拟好的股权转让书看了又看,最后拿着东西上楼。
许之漾正伺候爷爷吃早餐,眼底淡淡的乌青可以看出她大概一宿没合眼。
病床上支起小桌子。
爷爷现在比较虚弱,身体主要靠营养药支撑,只能吃下几口流食。
许之漾碗里盛着汤喂了几口,爷爷摆着手不要了,她看着几乎没怎么动的汤心底叹气。
霍庭深在门外看了几分钟,护工出门打水看到了他,
“霍总来了。”
护工大姐喊了一声,爷爷和许之漾没一人回头,从头至尾没人理过他,他站在这里像是个被孤立的透明人。
他有点想不通,爷爷为何这般对他,哪怕骂他几句也是好的,他甚至担心爷爷这次犯病是不是记忆丢失了,完全不记得他这个亲孙子。
“爷爷今天感觉怎么样?”
爷爷丝毫不理,眼皮都没抬一下。
恰好这时医生来查房,副院长带头走进来,后面跟着几个专家。爷爷的身体一向由副院长亲自负责。
许之漾看到有医生来,退后几步让出空间。
张院长走到前面,
“老爷子,今天感觉怎么样?”
老爷子虚弱开口,
“别的都好,精神气儿差些,睡不踏实,失眠。”
几个医生上前查看了一番,张院长笑道,
“您老恢复得不错,回头我给您开点安神的药吃着,放宽心睡,保证您出院的时候和以前一样精神。”
老爷子点头致谢,不再多言。
霍庭深总觉得爷爷这次发病沉默了不少,话都没了,甚至连脾气都不发。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的缘故。
他默默地感觉爷爷心里在憋着一把火。
他追着医生出了病房,
“张院长,我爷爷身体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张院长脚步顿下,问道,
“老爷子是有反应哪里不舒服吗?”
霍庭深摇头,
“他好像不认识我了,我叫他爷爷都不理。”
张院长惊住,下一秒露出个欲笑不笑的表情,
“霍总不如反思一下是哪里做得不好,让老爷子生气了。以我们目前的检查来看,老爷子身体各项机能都在恢复,而且他还记得我,怎么会忘了自己的亲人?”
霍庭深原地石化。
张院长话说得直白,他原也这么怀疑过,只是被张院长亲口说出来,心里还是有点堵,心道,爷爷这是怎么了?
他回忆最近发生的事情,自从他在发布会上公布了许之漾是霍太太的身份,爷爷对他客气了不少,电话里也没有再骂过他,甚至还夸了几句。
思来想去,他觉得自己最近没做什么让违背他老人家心意的事。
等他再回到病房,爷爷眼角瞥过他,之后迅速闭上眼睛,那意思很明显,完全不想认他这个亲孙了。
霍庭深心中苦恼不堪,老人心,海底针。他猜不出来。
爷爷晚上没睡踏实想安静一会儿,赶着许之漾走。
霍庭深见状也不敢再迈进去,在走廊等着她出来。
许之漾帮爷爷盖好被子,拉好窗帘,水杯放到床头。细心地做完这一切轻轻开门出去,看到霍庭深身高腿长地立在门外。
她想从他身侧走过去,下一秒手腕被他握住。
“漾漾,股权转让书准备好了,你现在签一下吧。”
许之漾当初提出这个条件时觉得自己是妄想,哪里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他竟真的愿意划出四分之一的身价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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