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山距离云都是最近的。
三处制盐厂,都修了通往皇城的直达水泥驰道,且沿途每隔五十里就设有军用驿站,可以更换马匹,士兵也能在此带上充足的白砂糖块,进行能量补给,继续赶路。
接到了长公主的虎符军令。
“摄政王恐遭卖国奸贼所害,从即日起,我等都是长公主的直属亲兵了!”
猫猫山制盐厂的头领,正五品的上骑都尉王彻,极为郑重地宣布了这个消息,并把那封信当众展示给了这一万士兵看,“你们中许多人不识字,但没关系,镇北虎符的军印,你们都认得吧。”
下方一片哗然。
听到“卖国”“遭逢不测”这样的话,一个个都悲愤不已,高喊着要替大都督报仇!
他们纷纷放下了制盐工具,操起刀枪棍棒,准备杀回去。
“把武器全都放下!”
上骑都尉王彻一声厉呵,“长公主有军令,所有人不得携带武器、不得着甲胄,全部乔庄成百姓、流民、小生意人,用最快的速度,潜伏回云都!”
众士兵都惊呆了。
不是去云都保护长公主和摄政王的家人么?
不是回去报仇么?
不带武器装备,那怎么能行,战斗能力会大幅度降低。
上骑都尉王彻面对士兵们的诘问,面色陡然高深莫测了起来,沉声道:“殿下说,云都城郊有兵工厂,皇宫里亦有武库。”
下方,是此起彼伏到抽冷气的声音。
“兵工厂原本是摄政王控制,可兵败之后,兵工厂的控制权可就不再属于晏家了。”
“皇宫武库?天呐!那不是金吾卫禁军才能领取武器的地方么?”
“长公主殿下该不会想占领皇宫武库吧?!”
这感觉……怎么有点像是要造反,先让他们这一支万人军队,用最快的速度假扮庶民潜伏回云都皇城,再占领武库,给他们发兵器?
这一万的镇北精锐,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但。
无一人退缩!
怕什么?
他们原本都是饭都吃不起的泥腿子,有的是贱籍奴隶,有的是失田流民,有的是被剥削压迫的小老百姓,来当兵,是为了混口饭吃,为了砍敌人的脑袋领赏钱,如果运气好了得以建功立业还能按照军功授予勋爵。
现如今,他们在云煌最赚钱的制盐厂工作,一个月十两工钱。过去,一年的军饷都不到十两。
既然长公主给了他们如此高的待遇,还给他们发了军田,那就是死,也要跟着老板干!1
信寄出去当日傍晚。
第一支武装力量,就顺利抵达云都。
一万人,分流成五队,分别自五座城门,穿着粗布麻衣,背着可以变现银子、粮食的袋装精盐,悄悄混了进来。
他们也不是一起涌进来的。
而是每隔半个时辰,一小队几十人、百来人,三三两两结伴入得城去。
*。*。*
武安公府。
慕听雪陪着两个萌宝,以及婆婆一起用晚膳。
瓜果菜蔬,精肉菜肴,水陆毕陈,那自是十分丰盛。
茗国夫人却有些食不知味,她频频看向院子里来回巡逻的悍卒,问道:“清鸢啊,怎么忽然调了百来个护院过来?太多了,武安公府用不着这么许多。”
“我还嫌少呢。”
慕听雪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云都最近雪下得凶,天寒地冻,路又滑。婆婆您暂时不要去大自在佛寺烧香了,如若府中少长缺短,只管吩咐,儿媳给您捎带过来。”
崔茗心中愈发疑惑,不止增派了人手来守护武安公府,还让自己不要出去,这是何道理?
“云都,是要出什么大事了么?”
“两党相争的那点子事。婆婆不必忧心,您该吃吃该喝喝,每日含饴弄孙,其他的儿媳会处理好。”
慕听雪尽量使得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
但只有她自己清楚,眼下的情势有多么严峻!晏家大厦将倾,一步行差踏错,家人们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丈夫大概率遇害。
作为妻子不能软弱,不能崩溃大哭,不能只顾着发泄悲伤情绪,她得撑起这个家,她得守护好泱泱的娘亲、儿子、姐姐弟弟妹妹,叔叔舅舅,以及一些晏党的重要骨干官员。
摄政王是晏党的砥砺柱石。这根柱石倒了,晏党的天就塌了。母后在朝中的影响力也会大幅度下降。
紧接着,离党就会进行大清算,挨个把晏党的大官给屠了。他们虽不能动谢家血脉最正统的长公主,但他们会为了斩草除根杀了晏泱的儿子。
母后也会在这个过程中彻底沦为失权的花瓶太后,再不能批阅奏章参政议政。天子谢玄宸亲政!
如何破局?
最最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必须要在云都内,拥有一支能够直接调动的军队!
否则整个皇城就全都是离党控制着的中央禁军的天下!
枪杆子里出政权,必须要去掌握核心的枪杆子。
唯有军队,才是她面对突发情况的反制力量!
所以,在接到晏泱出事的第一时间,她就立刻写了五封八百里加急的信函出去,紧急召集所有能够调动的军事力量,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想办法会师云都!
猫猫山和白帝州,距离云都最近,两日内这两股军队势力,就能赶过来。
凤鸣谷、天赤岭较远,至少须五日。
东南光州的水军,就更遥远了,十天能赶来已是谢天谢地。
慕听雪心中正飞快地盘算着日期,泽宝咬着熟牛肉,撒娇道:“娘亲,我想去萧府找瑾瑜玩儿。”
其实是想去抄萧瑾瑜的作业。
但不敢直说,怕娘打他屁股。
“外头风雪大,不要去了。”
“可是——”
“等过两日雪停了,娘亲再带你去,好不好?”
“呜,好吧。”
慕听雪轻轻地揉了揉泽宝的小脑袋。
一名亲卫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躬身耳语了几句。
慕听雪听闻猫猫山的军队到了,眼前一亮,起身与婆婆做了个别。
“天黑路滑,雪又下得凶,清鸢你一定要今晚出去么?”茗国夫人有些担心。
“嗯,兵工厂那边,有点急事等着我处理。”
涯宝非常贴心地捧着火鼠皮毛绒披风,蹬蹬跑过来,递给娘亲。
慕听雪温柔地看着孩子,努力压抑鼻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