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补水霜的广告,已经打得很到位了。
杨家小姐的抓周宴,送出去几十瓶;日常来长公主府拜望的外命妇、贵族小姐,也送了大几十瓶;至于母后、茗国夫人、芸姐她们更是不消说。
可以说,在云都的上流贵妇圈,补水霜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慕听雪的新铺子,名为“绛雪”。
选址开阳街,云都七大繁华街市之一。开阳街的女客比较多,衣服、首饰、布庄、化妆品店,足足有一百来家。
而开阳街,三分之一的铺子,都是卢氏产业。
作为延续百年,专门赚女人钱的古老世家,卢氏可谓是声名远播。“香雪”总店、“脂红斋”总店都是这条街上最好的黄金旺铺。
“殿下,咱们这个新铺子,用了那么多金黄色琉璃瓦,与这条街其他家门店格格不入。昨儿我来送货的时候,还听到隔壁几家讥笑咱铺子黄得俗气。”
慕宗启蔫头耷脑,都被整得不自信了。
他虽然升级为伯爵,已跻身勋贵之列,但依然沉迷做生意,从没想过靠着养女捞个一官半职,他深知自己压根不是当官的料儿,帮她打理那十来个生意红火的铺子,已让他很快活。
隔三差五也有上肃卿伯府拜望的官员,企图通过他,走长公主的门路以求幸进,也都被他谢客了。
“父亲像以前那样,叫我听雪就好。”
慕听雪虽有了母后,但养恩不亚于生恩,养父作为曾经的首富,亲自捉刀帮她打理铺子,她是求之不得。
慕宗启内心一阵滚烫:“好。”
慕听雪解释道:“从五行相生的原理来说,黄色属土,土生金,会为铺子带来财运。从心理学上来说,金黄色会给人一种物美价廉的感觉,有利于吸引顾客。”
所以,大门她让漆工调了咖啡色刷上。
飞檐、屋顶,用了大量的金黄色琉璃瓦,甚至连铺子里的楹柱都刷上了咖啡色的漆。墙壁凿空,以黄色琉璃灯填之。
“原来如此!”
慕老爹觉得,养女的奇思妙想,可太多了。把廊壁凿空,往里头放灯这种事儿,寻常人能想得出来么?那灯光如梦似幻的,好不亮堂。
“绛雪”铺子,正式开张。
由于广告到位,再加上长公主的影响力,很多在云都有头有脸的勋贵、夫人小姐,捧着花篮前来赏光。甚至那些素日里抱大腿无门的男官员们,也跑来了。
慕听雪与这些人互相说些吉利话儿,甭管关系怎么样,也甭管政治立场是否敌对,表面热络好客的样子,得做一做。
“表姐,你这个绛雪,如此细腻滋润,怎么才卖二两银子一瓶啊?”
晏明月还有几天就是皇后了,她也跑过来捧场,“对面的香雪,油腻的很,都卖五两银子一盒。”
慕听雪莞尔:“量多,没必要卖那么贵。”
这药妆美白补水霜,从药店渠道进货,才二十一盒,量大且稳定,随时都能补货。
又不是动辄几千块一瓶的贵妇面霜,卖个千两银子还说得过去,这种中低档补水霜,不适合标价太离谱。
二两银子,在古代,但凡是家里小康,都拿得出来。
晏明月道:“我买个十瓶,带宫里慢慢用。”
皇后都带头买了,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排队买“绛雪”。
除了这些贵妇、世家女,慕听雪真正想吸引的是中层客户,这个目的,很快也达到了。
逛街买东西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瞧见了热闹开张的“绛雪”,纷纷进门。
“二两银子?这木盒好精致,量也是香雪两倍。买了!”
“这个药香味真好闻,没有猪油味儿。来一瓶。”
“门口立着的发光竖牌上说,绛雪用了不闷面疱,果真如此神奇?不管了,本小姐先买一瓶试试,反正不贵。”
……
所谓面疱,就是古时候对青春痘、粉刺的叫法。
慕听雪推出“绛雪”,对标香雪,最主要的宣传词就是滋润补水、不闷面疱。
很好理解,猪油膏体会阻塞毛孔,引起粉刺青春痘,这是卢氏香雪最大的劣势。
开业第一天,五万瓶绛雪,就卖出了八千瓶!
销售业绩惊人。
开张第二天,持续火爆,卖出五千瓶。
可把对面的卢氏香雪总店,给馋坏了。
“夫人,不好了!长公主在对面开了家绛雪,已经没客人来咱们香雪铺子里买东西了!”
掌柜的火急火燎,前往汇报。
这香雪总店,是离卢氏的嫁妆,每个月都有好七八千两银子的营收,足以令她在离家过得滋滋润润,得夫君看重。
结果现在,好日子到头了。
离卢氏火冒三丈,把茶杯狠狠地贯摔在了桌子上:“什么绛雪?卢氏香雪也敢仿冒?”
氏族垄断,是常态。
掌柜是个六十的老头,榆木疙瘩脑袋,瘪着嘴说出实情:“夫人息怒,倒不像是仿品,非猪油所熬,几位制作香雪的老师傅研究了两天一夜,也没研究出来长公主的绛雪,究竟是个什么配方,只知道里头加了黄芪、白芷。效果的确是比咱们的香雪好……”
“一派胡言!”
离卢氏五内俱焚,气炸了,她可听不进这些实话,“卢氏香雪秘方传承三百年,绛雪算什么东西,也配跟香雪相提并论?”
掌柜的立刻跪下,舌头像是断了一样,不敢应声了。
能否相提并论,时间自有公论。
五日的功夫,卢氏香雪总店,一瓶都没卖出去,而长公主的绛雪,门庭若市客如潮水。
整个云都都在传香雪会长面疱、绛雪不会,卢氏香雪口碑彻底崩塌!
这不止影响到了离卢氏手里的铺子,卢家其他的化妆品铺子,也受到了极大的波及,销量急转直下,接二连三的倒闭。
离卢氏心如刀绞,她找到离敬哭哭啼啼:“夫君,呜呜呜——长公主太狠毒了,弄垮了妾身的香雪铺子,还请夫君做主啊。”
“你被反制了。”
离敬满肚子的义愤填膺,“长公主知道你煽动先帝的嫔妃整她,就先下手为强,整倒了你的铺子。”
离卢氏大惊:“她如何知晓?”
离敬怒斥:“还不都是那些阉竖们!整个云都,到处都在东厂阉竖的监控之下!”
离卢氏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她去后宫,找卢太嫔的事儿被东厂监控了?那岂不是代表,后宫太监们进进出出,都是眼线?
这后宫,跟关押女子的监狱,又有什么区别?
“完了,卢家完了。”
离卢氏失声痛哭,“东厂既知晓,晏太后和摄政王肯定也知晓,定不会放过我娘家!”
*。*。*
栖凰宫。
五品中书舍人,卢大人已经六十高龄了。
被召入东暖阁。
御案后坐着的,是晏太后。
“卢大人,你在中书省也干了三十多年了吧。却毫无政绩,这三十多年都在庸庸碌碌地混日子么?”
“臣愚钝无能!”
卢大人脸色惨白,战战兢兢地跪下磕头,像秋风中干瘪的老丝瓜。
晏太后讥道:“听闻,卢大人每日清晨进中书省点个卯,就开始泡一壶枸杞茶,坐下跟值房里的其他同僚扯棉花,从天上龙扯到水里的虾,从南边儿的秦楼楚馆扯到北边的花胡同,从梨园的戏台子扯到促织街的蛐蛐儿,一直扯到散班回府。”
卢大人吓得差点湿了裤子。
他这个五品职位,是祖上恩荫下来的。
作为一个不学无术的官油子,他每日就是吃喝玩乐,去中书省打卡混日子,按时领俸禄。衙门里像他这样儿的并不少见。
晏太后申斥道:“空占职位不做事,尸位素餐!”
卢大人颤声高呼:“臣愚钝无能,有负圣恩,恳请太后垂怜,准臣辞官致仕!从此归隐田园。”
主动请辞,面子上还能好看点儿,退场不至于太狼狈。
若是死赖着不走,惹得太后愈发震怒,恐怕就要掉脑袋、祸及家人了。
晏太后终于露出了微笑:“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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