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不是夏云泽,这么一队人从沈河城出来,目的地明显是阴山,只要不是傻子,林立就不能坐视不理。
况且以林立平时行事的风格,也不会放任这么一队人马长驱直入阴山的。
再说,这般行事的人,非富即贵。
不,仅仅是富,在大夏也不会这么张扬的。
林立一刻钟内就做了决定,一边派人通知二师兄,一边让曹安点了人马,自己亲自去见师父,并不敢说怀疑夏云泽前来,只说怕是朝廷的人。
让师父有个准备,便亲自带人迎接出去。
这一路风驰电掣,歇人不歇马——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是双马,一匹马跑累了,立刻换马。
不仅如此,还有人在后边赶着马车,带着食物接应。
草原才降过大雪,眼下平地上大雪已经被风吹日晒,融化了不少,露出雪下枯黄的野草。
跑了半日,天色就黑下来,生火休息不过半个时辰,吃了热汤,林立便立刻带人翻身上马,继续前行。
这还是距离上次打败罗哲与崔巧月联手入侵阴山之后,林立第一次如此急行军赶路的。
从中午出发跑到天黑,歇了只有半个时辰再赶路,到半夜时候,士兵们都还好,林立却受不住了。
只好吩咐安营扎寨,却将曹安派出去亲自查看,私下吩咐说,那一队人有可能是极尊贵的,无论如何不能冲撞了。
说到底,林立几乎就是怀疑夏云泽亲临了。
只睡了两个时辰,天还未亮,林立便再次起程出发。
晨起的草原是一天中最寒冷的时候,夜风虽然不大,但骑马奔驰,那风就凛冽得割肉。
待到天亮之后,只看到远处一个黑点飞奔而来,护卫先迎上去,果然是派出去的曹安身边的人,见到林立一勒缰绳,滚下马来,直跑到林立身前才道:“大将军,是陛下,还有两个时辰路程。”
虽然心中怀疑,陛下这两个字还是让林立一惊,先看看天色,再看看视线尽头,心逐渐安稳下来。
真是夏云泽啊,他真敢亲自前来的啊。
自己手握重兵,又有步枪火炮,夏云泽若是没有完全的准备,就带着千把人来,真不怕自己反了?
夏云泽又没有王后子嗣,京中现在只有大皇子一位,且并不成气候,夏云泽若是一死,以自己现在的能力,真要入侵大夏……
林立当然不会这么做了,但并不等于他不会思考。
林立最擅长的就是换位思考,心中只这么转了一转,立刻就知道自己的假设是根本不会存在的。
夏云泽是谁?他是马背上的皇帝。
镇守边关数年,打过无数的仗,又成功地夺得了皇权,坐在那万人之上的宝座上,怎么肯让自己陷入危险之地?
君子不立于危墙,这话,夏云泽比他听得多了。
如此,夏云泽一定是绝对能保证他自己的安全,假设他若是背叛了的话。
那么,夏云泽依仗的就绝对不会仅仅是那千八百人的骑兵。
夏云泽一定是成功复刻出了步枪子弹,且带出的人马,一定完全掌握了射击——一个能训练出风府、王成那般暗卫的陛下,怎么会不给自己训练出来一队绝对服从的军队呢。
或者,在林立不知道的时候,草原内已经有更多的大夏士兵埋伏了。
林立此刻心中并不如何忐忑,他虽然这么想着,心里对夏云泽还是信任的。
若夏云泽想要过河拆桥,犯不着亲自前来的。
风凛冽地扑在面颊上,还好身上的裘皮够厚,挡住了刺骨的寒风。
终于,远远的前方出现了黑点。
林立还是第一次见到帝王外出的排场。
那一千多骑兵身着黑色铠甲,外边罩着同色皮毛斗篷,骑着的战马也全是黑色的。
在白皑皑的草原上,简直就如同黑色的泥石流。
原谅林立这般不太合适的比喻,实在是这么一大片乌鸦黑,不在林立的审美上。
林立翻身下马,从骑兵两侧快步往正中的马车跑去,眼见马车前边的车门打开,里边坐着的,正是一身便装的夏云泽。
两年没有见面了,夏云泽一点点变化都没有,还是年轻帅气的人神共愤,且身上的贵气连便装都压不下去。
林立还记得京城的规矩,见到夏云泽的那一刻,立刻单膝下跪——却是他身上也有铠甲,无需全礼。
“臣林立拜见陛下!”说了这一句立刻就扬起头,甚至还挺了下身子,望向马车内正站起来的夏云泽。
“大将军快快请起。”夏云泽站起来走到车门的时候,林立已经站了起来。
君臣二人一个站着马车上俯身望来,一个站在马车下仰头看去,视线只一交叉,两个人心中的石头,立刻同时落在地上。
林立跑得太急了,头上冒着热气,鬓角都结了霜,明显是晨起没有打理,下巴上都带着青色的胡茬。
而夏云泽望着林立的眼神,还是和以往一样的干脆,视线碰撞的一刻,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
“勉之,来,上车。”夏云泽立刻招呼道。
林立答应一声,转身对曹安吩咐道:“以班为单位分散在二十里左右,通知前方安排一个时辰后休息。”
这才将裘皮往曹安身上一甩,露出内里一身劲装,腰后一把手枪也没有卸下,扶着车辕跳上马车。
车门关上,将寒风阻隔在车厢之外,林立看向夏云泽道:“陛下,你这就是传说中的微服私访吗?”
夏云泽被林立的话逗笑了:“赶紧坐下。朕微服私访也被你猜到了?”
林立坐在夏云泽的对面道:“臣一听说有千人骑兵从沈河城里来,就猜着会不会是陛下,从听到信到出阴山,前后就一刻钟。”
夏云泽眉头一挑道:“怎么就猜到是朕了?”
林立微微一笑道:“虽说不能揣测圣意,可臣现在是带兵的将军,草原有任何动向,都能掌握的。
臣与沈河城有商贸往来,与守城将军刘昆有公事往来,若是寻常人,刘将军多少也要递个信给我的。”
夏云泽见林立还是和以前一样,在自己面前丝毫没有避讳,有啥说话,也是微微一笑:“你在朕面前说与朕的将军私交密切,不怕朕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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