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没说无法测量。
如果他得到了纯正的酒精,就可以通过称重,反过来推算出浊酒的浓度。
但现在还是试验阶段,他暂时也无从判别酒精的浓度。
纯酒精可不是尝出来的。
“二郎,你蒸发酒精为什么?”秀娘好奇问道。
“酒精可是个好东西,我想拿来献给王爷。”林立道。
“是为了给江哥赎身?”秀娘立刻就想到了。
“不仅为了江哥。”酒气越来越浓,林立忍不住想要借着酒气做点成人要做的事情。
他拉过秀娘,在她舌尖上轻轻咬了下。
秀娘不敢动,生怕牵扯到林立嘴角的伤口。
林立自己“嘶”了声,无奈地放开了秀娘,回身支起窗扇,让酒气散发出去。
刚刚董依云的强势带来的不快似乎全都消失了,林立和秀娘默契地谁也不提。
他们在散发着浓重酒气的小书房内蒸馏着酒精,林立慢慢给秀娘讲着浓度计算的应用题。
便涉及到了新的知识点百分数,百分比,比例。
偶尔停了下,便是加了点炭火,再加点浊酒。
这个蒸馏装置用起来才发现不是那么好用,体积小了,蒸发的速度不够快。
不过难得悠闲,尤其是有秀娘陪着。
两人窝在小书房内,慢慢消磨了整个下午时间。
外边,董依云和江飞二人坐在中院议事厅内,董依云放下毛笔,看着面前布满字迹的两张纸。
镖局的规则以前就有,刚刚是完善了些细则。
而所谓家规,董依云几乎是完全按照她以前家中的家规写的。
“江哥,少爷年轻,未免贪玩,咱们做下人的,该劝少爷继续读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才对。”
董依云看着规规矩矩坐在一边的江飞,轻言细语着。
“家里的这些产业,也该咱们多打理,才能让少爷安心。
以后少爷再中了举人,也是咱们做下人的荣耀。
少奶奶那边,我会尽力去教怎么做好一个当家主母,少爷这边,就要江哥费心了。”
江飞一直看着门口,这时候才道:“给少爷做事是应该的。”
董依云偏头看着江飞,神色温婉:“少爷的酒楼我帮着打理,村子里的糖厂和油厂也都按部就班。
只有镖局人手和走镖要江哥费心。
离过年还有一个月,不如趁这几日清闲,让少爷将书本捡起来温习。
等过了年才好进书院学习。”
江飞听着这话,隐隐有些不舒服,半晌道:“少爷的事情,岂是我们做下人能做主的。”
董依云眉头微微蹙起,随即又微笑着道:“江哥,你是少爷身边的人,最受少爷信赖。
所以我才请江哥提点着。
少爷若是有了功名,我们做下人的也跟着有光彩。”
董依云明着是说林立,但每句话里都带着下人。
江飞听懂了。
他沉默了下站起来道:“规矩都已经写好了,就烦劳董姑娘递给少爷了。”
董依云也站起来:“分内之事。”
她看着江飞点点头,往前院走去,微微有些出神。
她喜欢江飞。
只是,她现在已经不是北地匈奴人的奴隶了。
她回到了大夏,虽然大夏已经没有了她的家,虽然她还是奴婢下人的身份。
可她早晚会自由的。
若是父母都还在,怎么能允许她嫁给个注定一生为奴的奴隶?
即便她落魄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原有的保护、地位,但凭着她自小受到的教育,教养,她为自己的打拼……
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允许自己嫁给个奴隶。
她也不会做商人的妾——如果少爷能肯念书,能考取功名,她或者可以……
董依云缓缓收回视线,看着桌面纸张上的字迹。
这可是她董家曾经的家规啊,是她祖上传下来的。
若是父母在天有灵,知道她竟然沦落到做小商人的妾,该会多么痛心。
董依云缓缓将纸张上的整理到一起,却没有回到后院。
她能猜想出林立和秀娘在做什么。
她甚至都知道林立因为什么病的。
果然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上不得台面,夫婿的身体不好,不知道规劝,反而纵容。
这要是在他们董家,这样的媳妇是要立规矩的,不成还会被休掉的。
林立……少爷……董依云站起来,喊了小红跟着,出了院子。
江飞走到前院的时候,面色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前院这几天已经招了几个小伙子了,正在跟着大家一起被培训。
他回过头,就看到张涛满脸的喜气。
喜事就要临近,张涛终于白日里也会在院子里出现,不再躲避着人了。
江飞脸上也浮现出笑容,和张涛道:“张哥,明个起也一起训练?”
张涛脸上落着笑容:“好啊。”
成亲的日子已经定好了,喜服也在做,新房就在中院的厢房,房间里的床与桌椅都配好了。
张涛的心里高兴着呢。
江飞点点头,看着前院里互相搏击的小伙子,无声地进了平日里休息的房间。
他和崔亮共用一个房间,两人几乎没有同时住在宅子里的时候。
眼下崔亮去北边了,这个房间就是他自己的了。
他轻轻关上门,在门口站了一会,才慢慢坐到床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窗棂,手缓缓抬起,触摸着额头。
额头上刺字的位置传来麻酥酥的感觉,手指触碰着,传来清晰的手感。
他从没有后悔杀人报仇,也从没有因为额头的刺字自卑。
他甚至早早就认了命。
直到遇到了少爷林立,直到少爷没有犹豫地买下他。
他犹记得那一天,林立让他赶着牛车,路上只简单说了几句话,便开口称呼他江哥。
领着他将砖窑、炭窑、糖厂都走一遍。
是因为卖身为奴的信任,和对人本身的尊重,江飞分得清清楚楚。
在林立的身上,江飞感受到了他自由时候也未曾得到的尊重。
他从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得到的尊重,哪怕他是王府护卫的时候。
甚至,少爷千里迢迢去北地,想要还他自由。
江飞的手轻轻摩挲着额头的刺字,缓缓闭了下眼睛再睁开。
他听到院子里小伙子们喊着“董姑娘”,听出董姑娘带着小红出门。
手颓然落到心口。
他的心疼了下,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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