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见福满满像小大人似的说什么万死不辞的话,笑了。
“不是皇上吩咐,是大哥哥请三顺帮忙。”
他从桌子上拿出一张银票递过去,道:“这是辛苦费,大哥哥如今拿得出来,三顺别推托,和上次一样,银子少了不干。”
福满满难为情,上次皇上说自家是大户人家,因为父亲宠妾灭妻谋害他们兄妹,让她帮着照顾妹妹一年。
她说我要是不帮忙哪,皇上说你觉得你能拒绝吗?所以她觉得这话是威胁她。
想一想不能白帮忙,狮子大开口要了二百两银子,她想着大户人家肯定有钱,说银子少了不干,可以先付一半,完事后再付一半。
后来去关中之前皇上又给了她五百两,更加相信多多家是个大户,一点没往皇家方面猜想,觉得皇家离她太远。
没想到多多是公主,这个活接的,沾包了。
这会更加不能拒绝,只有接下,就当是买卖。
福满满一直想她的发财之路是靠自己辛辛苦苦卖包子,自己也确确实实辛辛苦苦卖包子,就是靠卖包子没赚到啥钱,身上的钱是当看护赚来的。
咋就不按套路出牌的哪?
管他的,不论是白猫还是黑猫,逮到耗子就是好猫。
咱,不管是卖包子还是当看护,赚到银子就是本事。
皇上见福满满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笑道:“三顺别不好意思,大哥哥非常感谢你,我妹子比跟着我身体好多了,以后你别把她当公主,去辽东的路上继续跑步。”
这话一说证明皇上确实在她们身边安排了人手。
福满满噘着嘴说道:“皇上也不事先说一声,吓得我觉都睡不好,每天睡觉把多多的手和我绑一起,生怕醒了多多不见了。”
皇上只是微笑,眼里有晶莹。
过了会说道:“你不是说情况不好带着多多钻泔水桶,还有爬粪车也行。”
福满满听了惊讶,这是她偷偷和多多说的话,别说她没发现周围有人,彭家马队也没人发现有陌生人。
她恍然大悟道:“彭家马车里有皇上的人?”
皇上只笑不语,福满满还想问,被大舅拽了一下。
张玉树说道:“皇上,我准备带家人回南阳镇,过了年我再送满满过来。”
皇上点下头说道:“你回去好好过个年,彭家隔壁的宅子,一个给你,一个给你姐夫。以后来京里也有个落脚处。”
皇上又拿出一个木牌递给张玉树,张玉树接过来看了一眼,抬起头看着皇上,皇上看着他微笑。
福满满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两人为何不说话。看见大舅眼里出现泪花。
难道大舅和皇上有基情?
大舅男女通吃?
还有,皇上怎么知道大舅不会留在京里,不然不会说以后来京有个落脚处。
张玉树想起以前和皇上在庙里相处的日子,他觉得当和尚不能吃肉又没家人很可怜,圆明和尚看着才十五六岁,看他就像看到亲人一样,总是在他走后在庙门口站半天。
他只要去镇上就去庙里,给他带点父亲做的肉。从别地回来也会去庙里,住在庙里和圆明胡扯八扯。
有一次没赚到钱还差点被人打,说他勾引小媳妇,货郎卖货都是大姑娘小媳妇老妇人去买东西,轮到他就是勾引女子了?
张玉树沮丧,把货车推到寺庙,让圆明挑一些能用的,剩下的他推回家在村子里卖。
当晚住在庙里,他说他的脸要是能去钱庄随便取钱就好了,长得好又不是他的错。
他还叹气,说不想背朝天面朝地辛苦种地,他爹也不种地,所以他从小不会干农活,受不了那个苦,自己也懒。做买卖没钱,当货郎被人追打,就是因为长了这张脸。
张玉树说着说着畅想一番,说他要有个钱庄的随便取银子的木牌,到时候给爹娘买个大宅子,他娶个如花似玉的媳妇,然后给姐夫买个宅子,他和姐夫想干嘛干嘛。
圆明问他想干嘛,他说不知道,反正不想总呆在一个地方,无趣,到处走走,没钱了去钱庄取,累了回家。
这会想想那时太小,只想过顺心如意的日子,没有人管,和姐夫合得来,就想着两人一起厮混。
他想着圆明是和尚,毫无顾忌地给他说自己好吃懒做的白痴梦。
张玉树没想到皇上还记得那次的胡言乱语,他说的时候知道自己是做梦,可是谁不白日做梦哪?正因为是根本达不到的美梦,才过过嘴瘾。
如今,皇上给他圆梦了,给了他一个可以随时去钱庄取银子的木牌,他心底发酸,忍不住涌出眼泪。
他一个一无是处的人,除了父母和姐夫,谁都说他不争气不是正经人。可是圆明说他是一个真诚的人。
那次他做白日梦,问圆明最希望过什么样的生活。圆明沉默了一下,说,愿用天下换母亲活着。
他当时没留意,以为圆明说的是用天下的财富,他还拍拍圆明的肩膀,说以后有他,他喝粥也给圆明一碗,要是想还俗,跟他回家,就当多了个弟弟。
这会知道了,圆明说的意思是哪怕不当皇上也愿母亲活着。
皇上也回忆起那次二人的聊天,他因为张玉树长得像母后而和他接近,之后这个看着吊儿郎当的少年每次来都给他带吃的。
圆明知道他是可怜自己,可是能有多少人因为一个不认识的和尚怀有善心?
他羡慕张玉树,羡慕他有父母家人,有个像兄弟一样的姐夫。这个人有善心有情义,每次做美梦都是要让家人过好日子,然后才是自己无拘无束地过日子。
当时他就想了,如果将来他回到宫里坐上那个位置,会满足玉树的梦想。
也是他的梦想。
他多想不是生在帝王家,也能这么简单地活着,有十两银子就是财富,就能给家里盖个大宅子。
他也不想孤零零坐在这个发霉的金銮殿里,如果母后活着,他愿意带着母后和妹妹去乡下买个宅子,简简单单地活着。
所以,他想让这个在庙里结识的真诚的朋友达到梦想。
张玉树把木牌放到桌上,说道:“见到这个,我已经达到了我的梦想。少年时说的话是幼稚,我已经长大,有了妻儿,不会做不切实际的梦。但,还是会做梦,梦见我有四个儿子三个闺女,皇上也得抓紧时间,等小太子出生,我一定会来。”
福满满说道:“等多多出嫁我来添妆。”
赶紧说明,她也不想留在京里。
皇上说了声好。
张玉树起身告辞,皇上如今忙得睡不了几个时辰,他不能打搅太久。
皇上也站起来送他们出去,张玉树并没说什么,就像当初在庙里他出去圆明送他到门口一样。
他心想,最后一次,是朋友互别。以后就是皇上,君臣有别。
走到门口,皇上说道:“寿阳一直闹着要见你,宫门口和她说句话吧。”
张玉树惊讶了下,行了礼带着满满跟着领路的宫人远去。
皇上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动。
不远处的大臣低头,眼神在望,不知这个长得像先太后的张姓男子和皇上什么关系,让皇上亲自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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