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太爷并没问东野先生住哪里，说起了其他，别人谁也不敢问。
这时候彭正平端了点心过来，他肩膀上还搭着个毛巾，像外面酒楼小二似的。
郎员外郎赶紧接过来摆放在先生跟前。
彭正平说道：“先生，先尝尝点心，我小彭彭保证先生没吃过。我要是开点心铺子，每天各种就卖九个，让京里的人天天来我家门口排队。”
郎员外郎见先生眼睛看向蛋挞，忙拿个小小木刀切一半，装到一小盘里递给先生。
道：“先生先尝一块，后面吃的还有，点心吃饱了菜吃不下。”
他又给姬太爷切一块。
姬太爷笑道：“郎大人如此熟练看来没少过来。”
郎员外郎道：“我是服侍我娘才这样，我自己一口一个。我娘爱吃张先生做的点心，只切一小块，不然光吃点心不吃菜。大夫说了那可不行，得多吃菜少吃点心。别人拦不住我娘，只有我说当儿子的亲自服侍，我娘高兴，也就少吃点点心了。”
年纪大的人都爱见到孝顺的人，郎员外郎趁机自赞，把自己一顿表扬，又殷勤地给姬太爷切一块。
其他人心里全是鄙视，脸皮厚，厚脸皮，不要脸。
想跟着学，可是那个切点心的小木刀在郎员外郎手里。
挨着东野先生坐着的人站起来要从郎员外郎手中拿木刀，说道：“我从小就给我祖父祖母夹菜，夹花生米手都不抖，我看郎大人手抖切得不齐，让我来。”
郎员外郎使劲握着不给，俩人撕巴着。
这时张玉树端来一个托盘，里面有两个菜，桌上的一人赶紧站起来，拿起一盘菜放到东野先生面前，道：“先生趁热尝尝。”
他身边的人说道：“是凉菜。”
这个人大红脸不知说什么。
要是平时，其他人得哄堂大笑，可是当着东野先生谁也没笑，怕有损形象。
姬太爷道：“都尝下，张老爷子拌的凉菜清爽可口，先生吃了可得打个分。”
所有人期盼的看着东野先生，听说有的酒楼里挂着先生打的八分匾牌，那可是生意爆红。
只可惜应天府没有一家有先生打分的酒楼，因为先生没来过这里。或许来过，没给哪一家评过分。
东野先生尝了一口，慢慢嚼下，旁人瞪着眼睛屏着呼吸等。
张玉树一旁站着，打几分他无所谓，反正没打算开酒楼，父亲一时兴起高兴做饭可以，让他开酒楼天天这么辛苦保准不干。
东野先生咽下后道：“无分。”
所有人惊讶，以为味道不好，或者是不合先生口味。
东野先生道：“天屈西北为无。”
姬太爷道：“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来来来，一起尝尝。”
郎员外郎脑袋里迅速转动。
天屈西北为无是易童子问里的一句，有车之用是老子的话。
这两人说的是啥意思？
为何对一道菜说这些？
不仅是他，其他人顾不上吃菜，全部转动脑筋再分析。
张玉树听不懂，他介绍道：“这个菜是我爹从关中带来的干菜做的，不过我爹说不宜多吃。”
东野先生点点头道：“蕹菜对肠胃好，但是性凉，所以不宜多吃。你爹说得对，再好的东西都不能过。”
张姥爷端着菜过来，听到东野先生夸他，眉开眼笑道：“先生说得好，来尝尝这个，这个是我外孙女想出来的，鱼香肉丝，不是贵重菜，尝个鲜。”
姬太爷尝了口，问道：“没有鱼呀？”
这时彭正平端了道菜放桌上，退后一步笑道：“我开始吃也问的是这个话，小姑娘说，鱼香鱼香，鱼的香味，又没说是鱼肉丝。”
东野先生伸出大拇指道：“还是天屈西北为无。”
他自己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吃了，点下头道：“好一个有鱼香无鱼，好！”
彭正平指了指他刚端上来的菜，道：“小姑娘说这叫生花鸡丁，我说明明是花生鸡丁，为何反着说？小姑娘说不为什么，顺口。还说做菜为了啥？为了吃饱，然后是味道好。啥叫味道好？顺口了味道好，别人顺口你不顺口你觉得味道不好。菜名嘛，简单，然后顺口。顺口别人才能记得住。我说她说绕口令呀，顺口不顺口的。”
东野先生摇摇头，又点点头，道：“小姑娘说得简单但说得对，万物在人眼里，无非是顺眼顺口顺耳。顺眼，看得惯才顺眼，随心而出是顺口，听得惯顺耳。如是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地界，无水火风空识界，无眼处，无耳鼻舌身意处，无色处，无声香味触法处。”
谁也不出声，安静地听着东野先生说起了佛经。
谁也不知一个菜又说到佛经是啥意思，但每个人记下，回去好好琢磨一下。
东野先生最后问道：“小姑娘是谁家的？很有意思。”
张姥爷说道：“是我外孙女。”
福土坑端着一个菜过来，张姥爷介绍道：“这是我女婿，自小和我儿子要好。我女婿不成器，可我外孙女能干，一个外孙女胜过十个外孙。”
姬太爷哦了一声，福满满跟在父亲身后，笑眯眯走上前说道：“能干的外孙女来了。”
她端着一笼包子，灌汤包。彭正平接过放在东野先生跟前。
福满满行个礼，道：“给各位太爷爷、爷爷、大爷请安！”
在座的都是白胡子，就是有黑胡子的也和姥爷差不多岁数，年轻的彭大人也不会请，不够级别。
“我叫福满满，这是我蒸的包子，东野太爷爷打个分呗？我就指望以后卖包子赚钱哪。”
她笑嘻嘻，发音抑扬顿挫，虽然是简单的话，听起来很是顺耳。
姐可是专业！
东野先生拿了旁边的芦苇管戳破包子，吸了口汤，眯了下眼，又用筷子夹了包子咬了一口。
“嗯，不错，味鲜，颜色清淡。”
姬太爷也跟着吃了一个，这个桌上的人赶紧伸筷子一人夹了一个，有一人不用芦苇管，也不嫌烫，边吃边点头。好在放了一会没那么烫了。
灌汤包一般上不了席面，属于小吃，所以别人以为张家上这个菜，是肉馅不同，难道是飞龙肉？
“肉馅很普通，汤汁鲜美，难得也是这个汤汁鲜美。给你打九分。”
福满满笑得合不拢嘴，赶紧给东野先生行礼，道：“多谢太爷爷，以后我卖包子就是九分灌汤包。”
她刚才在后面听彭夫人解释了，东野先生打的分中最高的也就是八分。没想到给她打了九分，以后靠这个绝对发财。
这段时间没白花时间花银子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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