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玉秀这次非要回来,多少的猜想到舅家会来拜年。她也知道表哥考中了秀才。
不是她多惦记以前的丈夫,要说惦记,那也是惦记仇恨。
女子在感情方面心眼小,西门玉秀也不例外。
当年当初嫁给表哥的时候,表哥也有甜言蜜语,给她发誓保证,说一辈子对她好,说将来一定让她当上诰命夫人,可是后来又怎么样?
和他舅家表妹暗结珠胎,指责她不贤惠不会生,指责她性子不好、不孝敬长辈、不懂礼。
哪个女人在付出了一切之后得了这个结果会淡然一笑忘记过去?
反正西门玉秀不会。
如果还没嫁人,或者嫁得不如意,她没准不想在舅家人面前出现。
现在她嫁得称心如意,过得滋润,又怀了身孕,巴不得在舅家人面前出现,让他们看看她如今过得多滋润。
她不会主动登舅家门,他们来了更好。
离了你家我过得更好,公婆疼我丈夫宠我,不再是做什么你家都觉得配不上你儿子。
考中秀才算什么?就算当状元我也不稀罕!
西门玉秀坐着没起来,看着舅舅舅母,大表哥大表嫂,还有二表哥,她之前的丈夫。
舅爷一家惊愕地看着西门玉秀,疑惑,也顾不得计较外甥女没站起来给他们行礼。
福满满盯着那个穿着像读书人的年轻男子,长得斯文,长相也算俊秀,但比大舅差远了。
张玉树一听来人就知对方是谁,看了眼媳妇的二表哥。
他和媳妇相好的时候听媳妇说过她之前的婆家和丈夫,自从要嫁给他后再也没提过。
所以张玉树知道这个秀才二表哥就是媳妇之前的男人。
张玉树可没因为对方是秀才会觉得自己低他一等,反而觉得自己比秀才强。你要是好样的,我媳妇能和你和离?选中我就是证明我比你强。
他挺直腰板,面含微笑。
他不说话,一副斯斯文文模样。
西门玉秀的二表哥很敏感地看向张玉树,不用介绍,知道是表妹现在的丈夫。
又看向表妹,表情复杂。咋回事?不是说表妹不会生吗?
男人会不会生外面看不出来,女人就不一样了,能大肚子,肯定会生呀。
西门老太太娘家姓牛,中了秀才的叫牛广续,他大哥叫牛广丰。
牛舅爷一家也没想到西门玉秀年初二回娘家了,看着围在她身边的一个男人两个小娃,很明显的是一家人。
牛广丰的媳妇牛吴氏以为西门玉秀给人做了填房,这是带着前头的闺女儿子回来了。她也意外西门玉秀怀了身子,她不是不会生吗?
场面有点尴尬,西门老太太只好介绍道:“这是秀儿她男人,陪着秀儿回来的。”
她这样一说,张玉树站起来走到牛舅爷跟前,行礼道:“二舅,外甥女婿给您老拜年。”
牛舅爷点下头,张玉树又给牛家俩兄弟行礼,“大表哥,大表嫂,二表哥。”
他一点没有不自在的神情,微笑着自自然然,就像普通认亲一样。
牛广续看到表妹看着这个男人的眼光,是甜蜜是骄傲。这种眼光以前是给他的,现在却给了这个男人。
牛广续心里酸溜溜。
前夫和现任彼此点下头,斯文有礼地含笑对视一眼,起码表面上看来。
牛广续下意识地问道:“不知表妹夫在哪高就?”
心里想,我是秀才,你是什么?不相信表妹能嫁个比我好的人。
张玉树回答道:“不敢说在哪高就,我经营一家卤肉店,现在买卖还小,养家糊口而已。”
他没有一点难堪之色,反而有点洋洋得意,神情好像开个卤肉店比秀才还有面子。
还别说,他长相俊美,一表人才,浑身上下也捯饬的人模狗样,像个富贵人家子弟,一点儿不比当秀才的牛广续差,甚至比他还出色。
西门玉秀很满意丈夫表现,西门家的男人也很满意,女婿(妹夫)没有在牛家人面前表现得畏畏缩缩,女婿上不了台面丢也是丢西门家的脸。
男人不好开口,牛吴氏先开口了,她微笑着,带着疼爱的口气,看向福满满姐弟,说道:“两个娃是谁家的呀?以前没有见过,长得可真好看。”
说完还看向张玉树,又看向福多多,这两人长得如此相像,是父子俩吧。
再嫁给人当填房,有啥好得意的。
没等别人介绍,福满满上前一步,同样微笑道:“大娘好,我叫福满满,这是我弟弟福多多。我们俩跟着大舅大舅母来给西门姥爷姥姥拜年。”
介绍完了,又说了两句拜年的吉祥话。
口齿伶俐,落落大方,让西门家的女眷暗暗喝彩。
牛吴氏吃一惊,听女娃说话像是读过书的。难道西门玉秀嫁了一个读书人家?
乡下人能送男娃读书都不错了,哪里会送女娃读书?
牛吴氏仍旧笑眯眯说道:“不错不错,瞧那小嘴会说的,像是读过书。”
福满满欢快清脆的声音说道:“我爹和我大舅教我读过一点,只是认得几个字,不当那睁眼瞎罢了。只可惜我不是男娃,我要是男娃别说是秀才,到时考个举人让我爹娘高兴高兴。”
这话说得有点大了,考个举人只是让爹娘高兴?
西门威很喜欢福家小姑娘说的这话,话大怎么了?我爱听。
所有人并不知道福满满知道对方是谁才故意这么说,西门家的人现在已经知道福满满比比同龄的孩子聪明,以为她说的是真的,无非就是夸大了一点。
张玉树知道外甥女说这话是给他做脸,他很得意。外甥女多向着我呀,而且说的话就像我说的一样,不愧是我外甥女。
牛吴氏没法再问,她没读过书,难道还问人家读的什么书,会写什么字,还让人家当场来写字?
这时牛广续说话了,他拿出一副卷轴,走到西门威跟前说道:“姑丈,这是我写的一副字幅,先生说是我今年写得最好的一副。”
他神情恭恭敬敬,好像刚才福满满说的话并没影响到他。
西门家的人不认字,要是认也是认一些简单的字。秀才写的字幅,西门威只好夸赞道写得好。
牛广续转向张玉树虚心请教道:“请表妹夫指教下。”
张玉树傻眼,福满满看向字幅也傻眼,繁体字写得正规点,她还能连看带猜认识几个字。可这写得潦里潦草,不认识啊。
张玉树可不是那种不懂装懂,不懂又觉得自己不好意思的自卑性子。
他扫了一眼字幅,对着牛广续很认真地回答道:“不好意思,你写得龙飞凤舞,我不认识。”
西门四郎扑哧一声笑出声,妹夫表情太逗了,没一点难为情,好像不认识不是他的错,是写字人的错。
牛广续愣了下,以为张玉树故意这样说,嫌弃他写得不好?
张玉树继续很诚恳地说道:“我们生意人又不参加科举,认得几个字,能把钱整明白了就行了。读书是好事,我和我媳妇说好了将来不论是闺女还是儿子,都送去读书,能读当爹娘的供,不是读书的料就学做生意,生意做好了也是本事。”
他说得坦坦荡荡,没有一丝难堪表情。
心里却哼哼,知道你是秀才,想在我面前展示学问,我就一句话,不认识。
有本事你跟我比赛做饭,估计菜你都认不全。
隔行如隔山,行行出状元。你不就是读书里的秀才吗?如果做饭参加科举,我轻轻松松考个举人。
这么一想洋洋得意起来。
西门玉秀看向丈夫,夫妻俩互相看一下,那眼中的深情让西门家的男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让西门家的女眷羡慕不已。
自己男人何曾这么深情望过她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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