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微凉,穿堂风吹来,屋内满室清凉。
程娇握着书册的手抖了一下,然后书掉在地上,她回过神来,忙是俯身去捡书,然后轻轻地哦了一声。
程姝不明白她这一声哦究竟是什么意思,忍不住继续为自己解释:“六妹,我说这些都是认真的。”
“我刚回来程家的时候,对程家人是满怀恨意,所求的一切不过是利益,只要我得到我想要的,哪里会管别人的死活。”
“如今相处了这些日子,我...我便想通了,纵然父亲母亲有诸多的不堪,可还是给了我庇佑,给了我现在的生活,祖母是真心疼爱我们的。”
“还有大兄、四弟和六妹你,纵然与我不曾有多深的感情,可在我有困难之时,仍旧会施以援手,不会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
程姝闭了闭眼,这也是她没有过的,昔日在孙家,钱氏打她的时候,孙康他们都是冷眼旁观,小的两个还拍手称好。
“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应该。”
“我知晓六妹不想听我说什么道歉的话,也不想原谅我,我也不求六妹的原谅,只是六妹放心,我将来不会再做那样的事情了。”
“你能如此想,自然是最好的。”程娇的语气平静,目光直直地看向程姝,那一双眼神清透明亮,仿佛只要程姝有一点说谎的意思,便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我也不希望你我之间有朝一日你死我活。”程娇闭上眼,没有再提那些过往前尘。
虽然她很想问程姝,抢夺了萧衡,她是否后悔过,毕竟在梦中她的结局,也有程姝这个推手的缘故,不过她想了想,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再提起就没有意义了。
“我也不希望。”程姝稍稍低头,“纵然...纵然不能做亲厚的姐妹,我也希望在需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守望相助。”
“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既如此,那便这样办吧。”
程姝闻言一愣,然后又是一喜:“六妹,你当真是同意了?”
程姝有些不敢相信,她知晓程娇对她心有芥蒂,肯定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的。
“自然是真的。”程娇点头,“只要你不害我,我们暂且可以守望相助,当然,你若是一旦动了手,到时候你也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咱们姐妹虽然分开多年,但性情上也有几分相似,一样的记仇,一样的死都不吃亏,你若是要动手,想想后果再说。”
程姝闻言立刻表态:“六妹,你放心,我说到做到,绝对不会的。”
“那是最好的。”
姐妹叙话一通的,定下了‘不互相捅刀子守望相助’的同盟约定,程姝走的时候极为高兴,脚步仿佛都轻盈了许多。
程娇摇着两下扇子,看着程姝离开的背影,安静了好久,最终是长叹了一口气。
铃铛忍不住问她:“这不是六娘子自己所求的吗?为何又突然叹气?”不是应该高兴吗?
“是我所求的。”程娇无意和程姝斗下去,如能结成同盟已经是最好了,“只是心中有些惆怅,若不是钱氏将她换走,她在程家长大,或许我们还能是好姐妹。”
“可惜了,或许我们命该如此,不反目成仇你死我活,便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因为程姝做下的事情以及她梦中预示下场凄凉的将来程姝也是推手,她已不能敞开心胸原谅程姝,这是她的不甘,也是遗憾。
铃镜笑了:“娘子何必惆怅,只要您和三娘子都过得好就好了,余下的,便交给时间吧,或许再过几年,对于这些事情,娘子便可一笑置。”
时间可以带走世间的一切,也可以治愈一切,许多耿耿于怀的事情,在经年之后,心头的积郁散去,便都可以一笑置之了。
程娇闻言笑了:“你说的是,那就不想这些了,今日是个好日子,咱们吃点好的,你让厨房今日给我做一条松子鱼,对了,问问还有螃蟹吗?也给我蒸几个。”
铃铛立即点头:“有,昨日有人送了一些过来,不过这两日大家都没心情吃,应该都还在。”
“那就蒸四个。”没有什么比吃更令人快乐了。
铃铛使劲点头应下,然后立刻跑去厨房让人安排。
程家这边得知梁家休了程娥,微微诧异议论了几句,并没有要为她出头的意思,故而也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倒是梁家这边正在僵持着,眼见就要打起来了。
程娥坐在床榻上,直接将手中的休书给撕成了碎片,坚决不承认这休书,也不肯离开梁家。
承平伯夫人早有准备,又命人送了一份上去。
程娥看着这休书,气得眼睛都红了:“我是梁家三书六礼娶回来的妻子,我也为梁家生儿育女,我无过错,你们不能休了我。”
说罢这些,她又以极为哀怨阴寒的目光盯着梁平远:“你我夫妻多年的情谊难道是假的吗?我已时日无多,你就不能放过我,让我安生地去吗?”
“你也不想想,日后你再娶,大郎二郎因为母亲被休,从正经的嫡出变得嫡不嫡庶不庶的,叫他们将来如何立足?你便是我不为了我,也该为了孩子想想啊!”
梁平远听程娥这么多,脸色微变,原来绷着的脸竟然有些松动。
“休要胡言!”承平伯夫人见她三言两语就能让梁平远态度松动,顿时火大,“大郎,你忘了她对你做过什么吗?你如今遭遇的一切,全拜她所赐。”
梁平远闻言脸色顿时又难看了起来。
是啊,他所遭遇的一切,全拜程娥所赐。
若不是程娥非要算计程姝,他也不会被程姝打得现在都坐在轮椅上,若不是程娥给他下药,他也不至于将来可能没有孩子,只有她所生的那两个孩子。
梁平远想到这里,怒得死死地握紧拳头,冷声道:“元娘,你有今日全是你自作孽,怨不得别人,你也配和我提什么多年夫妻之情?”
“你给我下药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多年的夫妻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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