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放的理想很丰满。
但他的车放了一个寒假,胎没气了。
许扶蓝：“那…不兜了？”
周放咬牙切齿：“…不行，我非兜不可！”
许扶蓝：“…行叭。”
正在许扶蓝好奇兜风的车从哪里来的时候，周放从男生宿舍下来了,手上拎着串钥匙。
“走！”
他不知道从哪儿推出来一辆小电瓶。
许扶蓝惊了。
“你…确定？”
周放一脸淡定，甚至大有嫌弃她大惊小怪的意思。
他拍拍自己的肱二头肌，露出很久不见的臭屁表情。
“放心,哥哥还能给你摔了？”
许扶蓝只好把一肚子啰嗦都吞了回去,慢吞吞爬上它的后座。
刚上去,座位猛的往下一沉,发出了道可疑的声响。
她吓了一跳，反手抓住了保险杠。
“这…这真可以骑？”
周放：“…可以的吧。”
“林威借我的，他说充好电了绝对没问题。”
林威是他室友。
许扶蓝闭上了嘴。
她还以为周放是打算跟她说啥,比方说，像往常一样教训她几句。结果真是打算兜风？
挺稀奇。
结果她坐了半天,不见车动，因此疑惑道：“果然不能骑？”
周放微微侧过头：“你都没说坐好没,我哪儿敢动啊。”
目光像是不经意般扫过她握住保险杠的手。
他抿抿唇,没说话。
“走了啊,抓好没！”
“抓好了,出发！”
小电瓶带着许扶蓝从学校正门出去，弯到不远处的大桥上,他俩过了条河，一路骑到河对岸的夜市里,又吃了一顿宵夜。
到这里为止,今晚都还算一个愉悦的夜晚。
如果不算返程上遇到的这么一点“小问题”的话。
许扶蓝：“周放，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对我说，这是小问题？”
周放：“…不是才九点吗,今天又不宵禁。”
许扶蓝：“所以你觉得我们从这儿开回去要多长时间。”
周放：“我觉得…十点前能到吧？”
沉默。
“小放，你看见那群狗子了吗？”
“嗯。”
“刚刚过马路的时候，它们还在我们后面。”
“…嗯。”
“你的小电瓶比狗子散步速度还慢。”
周放：“…”
许扶蓝：“你信不信，现在给我放下去，我走回学校你还在这条街。”
小电瓶一个急刹——也不能说急刹，毕竟它现在的速度和走也没多大区别。
周放单腿支地，扭过脸恼羞成怒地瞪她：“许扶蓝，有完没完了？”
“那不然…我要骗你说我很愿意在冬天的深夜里吹着冷风看狗子开会吗。”
这小男生怪不可理喻的。
周放原本还有那么点儿愧疚，被她揶揄狠了脾气也上来了。
“成，”他把车把手往旁边一歪，“你下来，走。”
没想到许扶蓝从善如流。
更没想到的是…
她走的速度还真比小电瓶现在的速度要快。
而且许扶蓝还没等他。
他才骑了没一会儿，许扶蓝扎着马尾背脊挺直的背影就消失在不远处的路口之外了。
周放傻了眼。
可怔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认命地也跨下车，推着小电瓶慢慢地沿着马路走。
马路不算宽，两侧香樟树在路灯照射下，在柏油路上投射出高大的树影，夜风穿过枝叶，耳畔都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个小没良心的。”
他踩着树的影子，终于忍不住小声嘟囔道。
周围环境一寂静，人就容易开始胡思乱想周放就想到了刚刚他去找陈兴的时候，那小兔崽子质问他的话。
“你俩什么关系啊？”
多巧，秦鸣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纵然陈兴问的“你俩”是指他和林沐——陈兴以为他过来是为了林沐。
周放不太理解，为什么不管是班上的同学，还是某些朋友，就算他从始至终就没跟人家说多少话，也还总觉得他得跟那些班花级花有点关系。
自从进入青春期开始，他杂七杂八绯闻传了不少，怎么唯独跟他走的最近的许扶蓝被提的概率小之又小？
自己怕不是魔怔了—
—哪有人盼着被班上人起哄的？
他晃晃脑袋。
今天突然拉她出门，未免没有想要问个答案的目的，可是跟她一闹起来，就又怎么都开不了口了。
周放自认足够了解许扶蓝。
让她早恋？
绝不可能。
尤诗涵追他那一个月，许扶蓝每天该吃吃该睡睡该学学，过得不也挺滋润？跟他说起这事的寥寥几句，还都是提醒他别把成绩落下了。
许扶蓝怕不是个学习机器。
可他明明记得…多久之前她好像还不是这样的。
整天跟她那好朋友宿琬一块儿追漫画，看那些封面花里胡哨的小说，除了完成必要学习任务，巴不得从指缝里抠出时间玩。
被他逗一逗会脸红，会因为篮球赛没叫她去看跟他生气，撞见他放学去网吧也不觉得多大的事，末了还会用崇拜的语气说：小放，你怎么不用看书成绩还能这么好啊。
周放曾经不少次因次暗自沾沾自喜。
结果现在，他已经好多次被从小被他当成笨丫头的妹妹压在排名榜下面了。
秦鸣问他：成天待在一起，你俩现在到底什么关系？要谈恋爱就谈呗，就你跟许扶蓝这个成绩，还怕被影响啊。
这是发生在他十五岁生日过完不久后的对话。
周放那时候回答他什么来着？
现在不合适。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又总觉得自己是剃头挑子一杆儿热。
他就是没有人家那么理智冷静，幼稚而且占有欲强，大话还没放完还没一年呢，就忍不住想问个答案。
然而…今天今晚还没有问出口。
周放忍不住有点挫败。
“…唉。”
不然他也学学许扶蓝吧，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不找边际地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他等红灯过后推着小电瓶过了马路，却在街角的便利店门口意外地看到了许扶蓝。
她拿着她的白色翻盖洛基亚，一下没一下地开了又关，满脸都写着四个大字——“等得无聊”。
就在他停住的同时，许扶蓝也抬起头发现了他。
这小姑娘嘴巴一撇，快步走过来，似
笑非笑地揶揄他：“我以为你这几百米要走到明天早上。”
周放：“知道我慢你还等？”
许扶蓝：“是啊，差点儿以为要在冷风里站一宿呢。”
…话挺感人的但怎么听着那么阴阳怪气？
许扶蓝：“小放哥哥，狗子开会好看吗？”
周放：“…”
确认了就是在跟他阴阳怪气。
他深吸一口气：“好好说话许福来。”
于是她耸耸肩，闭上了嘴。
不过安静了没一会儿，就又听她疑惑地问：“不是，为什么小时候被咬了的是你，结果现在只有我怕狗啊？”
周放觉得自己必须提醒她一点：“我那是为了救你。”
许扶蓝立刻反唇相讥：“要不是你拿烤肠去逗它人狗子平白无事跑来追着我咬？要不要脸啊哥，挂嘴皮子上讲十几年了。”
“…”
“许扶蓝，”敌人牙尖嘴利，他决定先猛攻敌人痛处，“怕狗又想养狗，不是滋味吧？”
没想到她挤挤眼睛：“没关系，我不怕你啊。”
周放一愣，先是受宠若惊，接着又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骂他狗呢。
他表情似笑非笑起来：“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抓着车就收拾不了你了？”
许扶蓝也是好久没见过他这个表情了，顿时寒毛倒立，拔腿就想跑。
周放索性就把小电瓶直接停在了路边，然后追了上去。
“哥，哥，我错了，放过我一次行不…”
“晚了！”
*
没了小电瓶拖累，剩下一段路也没走多久，十来分钟就到了学校。
许扶蓝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汗，赶着回去洗澡睡觉，进入校门后话就显见地少了许多，脚步也越来越快。
一中就跟按在她身上的开关似的，就很神奇，只要一到学校，她就会像是刚上完发条的钟，一刻不停地走转起来。
周放见她越走越快，忍不住伸手抓了她一把。
“不是说了今天没有门禁吗，急着干嘛？”
许扶蓝回过头：“回去洗澡啊，你不热？”
“还是你还有什么事要讲？”
两人此时正站在教学楼前的环形
大花坛前，背后就是刚开学时合影的校徽。
他原本已经不打算说什么了。
可是看着不见乌云稀疏的星空，还是鬼使神差地把憋了一晚上的问题问出了口。
“许扶蓝，”他看进了她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里，“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周放原本垂落在两侧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了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十指微微蜷缩起来。
他很紧张，特别是发现许扶蓝微张着嘴，满脸似乎完全没有意料到的表情。
对，不夸张地说。
周放的话音刚落，许扶蓝就已经开始震惊了。
但她几乎是下意识回答：“发小啊。”
养成了十几年的习惯，几乎都要刻进肉里了，恨不得时时刻刻拿出来提醒自己不要随便肖想，哪有那么容易纠正。
如果她没听懂就好了，这样也不会突然手足无措。
可许扶蓝也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他的言外之意。
她没谈过多正经的恋爱，可是好歹也有个成年人的芯子。
换一个人，她都不可能会如此慌张。
可面前的少年是她望而不可及，挂在心尖上十几年的月亮。
如果你追着月亮走了一辈子，又怎么可能去幻想，月亮朝你走来？
周放在听见“发小”两个字的瞬间，表情就已经黯淡了下来。
他垂下的眼睫颤了颤，要不是今晚的月亮足够亮，她都怀疑他哭了。
许扶蓝伸手拉了拉他，却在他看向自己手腕的时候又迅速地松开。
理智和感性正在她脑子里打架。
怎么可能呢？周放？
可是站在自己面前的又恰恰是他，两人身上还残留着一点烧烤的孜然香味，生动鲜活地提醒着自己这不是她在白日做梦。
为了保险起见，许扶蓝先试探性地问了句。
“小放啊，你是不是吹风吹懵了？”
立刻得到了斩钉截铁的否认：“怎么可能！”
许扶蓝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把第二个问题问了出来。
“那你是，想跟我谈恋爱吗？”
周放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又有点不敢看许扶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