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宴海论才华其实不如苏宴山的十分之一,但他做官却做得极好,这与他出色的口才离不开。
从苏平河的小院到苏府门口,不过短短一柱香的功夫,苏宴海便将面圣的基本礼仪言简意赅地说了个彻底。
“不知道的别瞎说,圣上传召你,大约也只是想了解下当时的情况。”苏宴海最后叮嘱道,“左右有你祖父在,你和你大哥都不会有事。”
苏平河瞧了瞧门口等着的传召公公,突然停下了脚步,凑近苏宴海小声道。
“二叔,别骗我了,祖父根本没有办法。”她顿了顿,抬眸看向苏宴海,眼底的锋芒毕露,“如今,能救大哥,能救苏家的,只有我。”
苏宴海双目圆睁,心里既慌乱又惊诧:“你有什么办法?”
“等着瞧吧。”苏平河垂下眼睑,神情一时晦暗难测,“无论是现下,还是将来,我都会保苏家安然无恙。”
苏宴海本想嘲笑她无知小儿狂妄自大,但见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决绝又坚毅,心中万千情绪,倒仿佛看到了苏宴山年轻时的背影一般,怔愣当场,等回过神来之时,苏平河已经坐上宫中派来的软轿悄然离去了。
“父亲都没办法夸下海口保苏家无虞,无知小儿能干什么?别给苏家惹祸就谢天谢地了!”苏宴海跟在后面暗自嘀咕。
苏平河奉旨入宫,按照大齐皇宫礼仪,过了玄武门就必须步行。
只是苏平河到底负了伤,圣上体恤,特命去接她的软轿一直抬到了乾明宫外。
当今大齐皇帝李崇安,是自大齐开国以来第十二位君王,正值壮年,打小便立志要做一代明君,对外扩张大齐疆土,对内严惩贪官污吏,很是励精图治。
苏平河对这个人物其实也隐隐有些期待。
若是他后来没有染上重疾,理论上段长暮是没有可能那么早就把持朝政的。
“苏二公子请在此稍后,咱家这就去代为通禀。”引路太监将苏平河领至总管太监跟前,由总管太监进书房禀报。
不多时,便听到书房里传来总管太监唱诺的声音:“宣苏相之次孙,苏平河觐见!”
书房门朝两边打开,苏平河深吸一口气,低下头缓缓往里走,视线只敢盯着脚下铺的金砖,半点不敢乱瞧。
皇帝的书房大得离谱,苏平河走了数十步才走到书桌前,用余光略微打量了一番,发现书桌前有一明黄色的身影,这应该就是李崇安本人了。
苏平河用苏宴海现教的面圣礼仪跪下磕头,高呼:“草民苏平河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二公子还有伤在身,快快平身,赐座。”
李崇安的声音听起来意外的很和善,苏平河忐忑的心一时又安定了许多。
看来果真不像是喊自己来兴师问罪的。
总管太监搬来一张雕花靠背圈椅,言语间很是恭敬友善:“苏二公子,快请坐吧。”
苏平河乖乖坐下,仍旧低着头不敢直视龙颜,连手都放得毕恭毕敬。
一阵熟悉的笑声从书桌后悄然传了过来:“倒是跟他平日里无法无天的样子判若两人。”
“人家头回进宫,难免拘谨,哪像你没个正形。”李崇安笑道。
苏平河吃了一惊,微微抬头一看,正巧对上站在李崇安身侧那人戏谑的眼神。
——狭长深邃的凤眸,清贵逼人的气度,不是段长暮是谁?
他怎么也在?
李崇安见她抬头,倒是颇为新奇地赞叹了一句:“长得倒是少见的清秀文气,一股子机灵劲,有几分你父亲当年的影子。”
苏平河将眼神移至李崇安,只略微打量了一眼没敢细瞧,又飞快地低下头去:“草民惶恐,多谢陛下谬赞。”
“长暮与朕说你小小年纪便有勇有谋,此番更是帮太子护住了那可怜的孩子,此话当真?”
终于切入正题了。
苏平河赶忙起身拱手道:“回禀陛下,草民只是误打误撞遭遇此事,也是心疼那孩子年幼才略施援手,不敢贪功。”
“这么说,你事先并不知道那孩子的身份?”
“便是此刻,草民也是一知半解。”
李崇安如鹰般锐利的眸子里闪着精光,牢牢盯住苏平河问:“一知半解便敢设下这么大个局来偷梁换柱?”
“回禀陛下,草民那日见识过那些杀手的穷凶极恶,生怕大哥他们那批文弱官员护不住孩子,这才斗胆换了孩子。当时情况紧迫,草民没考虑太多,幸而得段公子相助,否则也恐难成事。”
苏平河答话的态度恭顺有礼,却并不显怯弱,李崇安满意地点了点头。
“苏二公子倒是宅心仁厚,”李崇安话锋一转,“只可惜,你那大哥未能有你半分善念。”
苏平河闻言,赶忙撩起衣摆跪了下去:“求陛下明察,大哥平日里做事就是一板一眼,当日随行官员里,大哥品级不高,除了听令行事别无他法,因此草民料想,并非大哥袖手旁观,而是身不由己,还望陛下宽恕则个。”
李崇安沉默良久才颇有深意地开口道:“苏二公子无需紧张……苏家,将来只要有一人如二公子这般,那朕便不会为难你大哥。”
“请陛下放心,草民一定铭记于心。”苏平河朗声保证道。
李崇安满意地点了点头,朝段长暮道:“把那孩子还活着的消息告诉给太子,他会知道怎么做……你就别为这些个小事操心了,好好准备殿试,到时候可别指望朕偏帮于你。”
“长暮遵旨。”段长暮拱手道。
李崇安又看了看地下仍旧跪着的苏平河,吩咐道:“传朕的旨意,苏家二公子胆识过人,深得朕心,特赐黄金百两,蜀锦五匹,玉器十件。”
苏平河知道既已论功行赏,这事就算完了,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赶忙又磕了一个头:“多谢陛下隆恩!”
“没什么事就跪安吧。”李崇安朝两人摆了摆手,示意段长暮带苏平河一同离开。
苏平河跟着段长暮行跪礼后,小心翼翼地退出书房。
见送自己来的软轿还停在书房门口,苏平河想了想,朝引路太监小声道:“我想与段兄一道走出宫,还请公公行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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