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距离韩府较近,所以负责传话的翠玲,很快抵达了太子府。
翠玲没有休息,一路小跑至韩雪姿的闺房,一见韩雪姿,就去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太子侧妃,韩......韩夫人死了!”
韩雪姿大吃一惊,立刻站起了身子,蹙眉道:“你说什么?!”
翠玲平复了一下,继续道:“韩夫人被人暗杀了!”
韩雪姿倒退了一步,神色慌张,脸色苍白。
翠玲见她异常,不由得关心道:“太子侧妃,您怎么了?”
“我没事。”韩雪姿罢了罢手,似乎有些心力交瘁,原本还志气满满的心,突然觉得惶恐不安起来。
韩夫人刚才还在与父亲议论韩云绮的身世,半个时辰不到,就被人暗杀了,她的死,是不是与那锦囊有关?
就像普善大师一样,凡是知道这个真相的人,都得死?!
韩雪姿害怕了,她坐到软榻上,心中七上八下,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自己,她看了看,却什么也没有。
“太子侧妃,吕夫人让奴婢来通知你,说是让你过去看好戏。”翠玲通传道。
韩雪姿疑神疑鬼地看了她一眼,不行,她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知道这个秘密,否则她将会与韩夫人一样,不出半个时辰必遭暗杀!
“我累了,你告诉娘,今天我就不去了。另外,让她小心一点,那凶手极有可能还隐藏在韩府。”她沉声吩咐道。
翠玲面容一变,赶紧回去禀报。
此时,天已全黑,街道两旁的商人,纷纷点起了灯笼。
百里府中,更是灯火通明,雅谷斋里,瀑布流淌,凉亭雅致,阁楼的第二层,韩云绮正坐在阳台上,教筱蝶糊纸风筝。
夏季已经过去,秋季来临,正值秋高气爽的大风天气,最适合放风筝,恰好雅谷斋无人,地方又空旷,放放风筝解闷,也是有趣的。
夏国,最安全的地方不是皇宫,最复杂的地方也不是军机处,而是百里府,在外面早已动荡不安时,它却像一座坚固的堡垒,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然宁静而悠远。
郁修一路直奔,毫无阻碍,直达雅谷斋。
韩云绮老远就看到他了,见他慌慌张张的,还不由得笑道:“郁修,你跑得这么急做什么?晚饭时间还没有到呢。”
看到他手中提着的桂花糕,她心下一沉,“你怎么把桂花糕又提回来了?这包是谁的?”
郁修来到阳台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告诉她实情,可又怕她伤心,话便卡在了喉咙里,只回道:“是韩夫人的。”
韩云绮撇下筱蝶,翻身就从阳台上飞了下来,沉声问道:“我娘怎么了?”
“韩夫人,韩夫人她......”郁修垂下头,欲言又止,待他抬起头看向韩云绮时,原地哪里还有人了,只见她早已消失在夜色中。
百里华卿刚好从屋子里走出,显然也得到了韩夫人去世的消息,他薄唇紧抿,褐眸深沉,“去凌云轩。”
百里寒没有犹豫,握紧轮椅,动用轻功,迅速飞向韩府。
郁修见人都走了,于是也跟着重返韩府。
韩夫人一死,如同一颗石子,掉进一池平静的潭水中,迅速引起一阵阵不小的涟漪。
同一时间,正在皇宫军机处,协助各位大人处理政务的韩昭,也得到了消息。
亲王府的夏陌风和襄王府的文子苏,也相继得知了此事。
曾经与韩云绮要好的王雯君、百里兰若、文槿荷、夏香璇,也纷纷赶往韩府。
韩府。
凌云轩的大门前,韩云绮站在门口,望着空无一人的院落,心脏仿佛被人狠狠击了一拳,剧痛无比。
身后是无数护卫,整个场面鸦雀无声。
她抬出脚,却迟迟不敢落下,生怕吵醒了熟睡中的某人,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进内院的,只知道当她看到耳室通往主屋的那条血路时,她大脑“嗡”的一声,瞬间变得空白。
她蹒跚着,一步步进入正屋,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韩夫人。
此刻,韩夫人面容苍白,闭着双眼,浑身是血,僵直而死板地躺在那里,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她走过去,面容平静地看着韩夫人。
韩烈风坐在一旁,见到她,给她让了位置,艰难地扬起嘴角,“你来了?”
韩云绮缓缓点头,伸手抚上韩夫人的手,冰凉的温度冷得她的手一颤,却又紧紧握住,指尖发白。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晦涩沙哑,对韩夫人道:“对不起。”
韩烈风低垂着头,无精打采的模样,就像做错事的老人,鬓发间,已经多了几缕银丝,抿着唇的嘴角,微微颤抖着。
韩云绮笑了笑,伸手为她拂去脸颊的发丝,语气柔和,“我早就跟你说过,要时时刻刻小心,不能对谁都放宽心,你就是不听,你看,这一次知道自己错了?”
韩烈风闻言,双眼一红,热泪盈眶。
韩云绮平静的脸色,却无半丝悲色,她微微笑着,好像和韩夫人坐在院子里谈心时一样,“娘,还记得绮儿让你以黄瓜敷面的事儿吗?”
她抚上韩夫人冰冷的脸,叹息道:“只可惜,女儿还没来得及跟华卿要方子,要不然,娘一定会成为京都最美丽的母亲。”
“娘真是任性,我后天就能回来看你了,你却和我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其实娘只要说想绮儿了,我就回来了,根本用不着如此麻烦。”
她直说自笑,看了一眼屋子,满满都是韩夫人和她的欢声笑语,眼泪无声而落。
韩烈风终于忍不住了,抓着床沿,大声痛哭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想他韩烈风也是一个铁血汉子,驰骋疆场,即使流血,身上刀疤无数,几次永远葬身在战场中,却也没有掉一滴泪。
韩云绮听见他的哭声,看了他一眼,缓缓从怀里取出手绢,沉默着递给了他。
韩烈风仰起头,哭着笑了,“绮儿,你恨爹吗?”
“是你杀的娘吗?”韩云绮平静地问。
韩烈风愕然,没有回话。
韩云绮笑了笑,“既然不是你杀的,我为何要恨你?”
恨一个人需要力气,需要精力,可她已将所有的情感都用来爱了,她爱着韩夫人的善良,爱着韩夫人的宽厚,爱着韩夫人的坚强。
“我会找出凶手,为你娘报仇!”
韩烈风半响,才说了一句话,他知道,如今对韩夫人的弥补,也仅限于此了。
可韩云绮不想去管凶手,不想去报仇,现在她只想和韩夫人好好聊一聊,就像无数个夜晚,她抱着自己,坐在那破旧又偏僻的小木屋里一样。
没过多久,百里华卿进了屋。
韩烈风见此,遣散外人,一起退出了屋子。
百里华卿来到韩云绮身边,容颜平静,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在一边,听着韩云绮和韩夫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直至过了半个时辰,韩云绮才终于崩溃,伏在韩夫人的身上痛哭起来,浑身颤抖,拼命控制自己接近边缘的情绪。
韩夫人是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她相依为命的母亲,给了她前世从未有过的亲情,爱得越深,痛得就越深,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失控。
百里华卿拉起她,将她紧紧搂进自己怀中,抚上她的脑袋,柔声叹了一口气。
“娘说,我嫁给你,会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你会护我,疼我,爱我......”
韩云绮紧紧抓着他的衣袍,就像抓着韩夫人,抓着已经逝去的母爱,即使喉咙颤抖得厉害,她也笑着说下去。
“她说,你是这世上最强大的男人,你会为我挡去一切,让我一生平安,一世无忧。她说我嫁给你,她便安心了。”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紧紧看着他的褐眸,蹙眉道:“华卿,你说,这是娘的遗言吗?”
百里华卿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她难受,他亦不好受,这种情绪他从未有,他和她一样,都是一个不肯轻易袒露自己软弱的人。
他紧紧抱着她,清润的声音沙哑低沉,“云儿,我对你的心,你当真还不明白?”
他看着面容和蔼的韩夫人,哑然一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娘看得通透罢了。”
一句看得通透,使得韩云绮心下一颤,幡然醒悟,原来娘,早已看出她爱着百里华卿......
她闭上眼,眼泪愈发泛滥,她此刻好恨自己,恨自己不够冷静,恨自己软弱,恨自己不够强大!
她凄然一笑,“娘死了,她不会再同我谈心,不会再叮嘱我天冷加衣,不会睁开眼说,绮儿别哭,娘只是和你开玩笑......”
百里华卿抚着她泪流满面的小脸,哑着嗓子笑道:“娘死了,我陪你谈心,我叮嘱你天冷加衣,我来守护你!”
夜空,一道闪电划过,雷声炸开,大雨倾盆而至,冲刷击打着屋外的山茶花,凄冷而可怕。
院子外,前往赶来探望她的朋友,因为大雨,全都被韩烈风请到偏厅避雨休息,唯一只有夏玉峥,倔强地站在院子前,淋着大雨等待。
他清晰地记着,她说过这世上唯有两人,是她最重视的,一是韩夫人,二是他。
如今韩夫人离世,她一定痛彻心扉。
不到一会儿,他便已浑身湿透,长发紧紧贴着脸颊,身姿却笔直地站在雨幕中,温柔的容颜,倔强而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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