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了!”
“快保护太子殿下!”
“这边几个!跟我去接水!你们几个!快去柴房看看!”
宋南枝被火舌燎了好几下,柴房的门还没开,她撑着发软的身体,靠到了门上,眼看着柴房里的烟越来越浓,她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在晚上巫国侍女送来吃食的时候,宋南枝一闻味道,就知道药量又增加了。
她不知道所谓的巫国公主为什么针对她,但是从对方的态度来看,做事无所顾忌,颇有几分陈如意的风格。
幸好她随身带了火折子。
趁着夜深人静,宋南枝撕下了一块衣服,点燃火折子,慢慢地让大火烧着了整个柴房。
这样……祁渊就能看到了吧?
外面的人已经被惊动了,可是还没有人来开门。
“水不够!”
“柴房里的柴火太多了,扑灭不了!”
“反正柴房里面没人,就让它这么烧吧,我们看好外面就行了,别让火捎过来!”
……
“救……我……”
宋南枝微弱的声音被大火的声音完全压下去了。
宋南枝慢慢地顺着门滑下去,眼角落下一滴泪。
就这样结束了么?
可是……她还想见祁渊一面……
宋南枝闭上眼睛,突然听见了祁渊的声音。
“为什么不救火?”
“世子爷!火太大了,反正里面没有人,我们就——”
“柴房门上了锁,锁的什么?”
“这……怎么锁了?我们不知道!”
祁渊抽剑,“铮”地一声,锁链应声而落。
从浓浓的烟尘里面,突然倒出来一个人。
祁渊的瞳孔猛地缩紧。
鼻子里突然钻进新鲜的空气,宋南枝勉力睁眼,看到头顶上的祁渊,怔愣地看着自己。
她扯了扯唇角,放心地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
宋南枝做了很多噩梦,断断续续地,梦见当年的宋家大火,她没有逃出去,葬身火海,又不知在哪里见到了祁渊,祁渊用那双凌厉冷淡的眼眸看着她,道:“既然你总想着报仇,那就去吧,以后我们再没有关系。”
她在梦里使劲地想伸手挽留,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努力了好久,看到祁渊的背影一步步远去,最后什么也看不到了,她终于感觉自己有了一丝力气,从胸口升起一股极为不舒服的感觉来,猛地呛醒了。
宋南枝睁眼,入目是青枝缠绕的帘帐,门外有激烈的争执声传来。
“……我不过就是和她开个玩笑嘛!哪里知道会着火!她又不说是你的什么人,我怕是坏人啊,把她关起来也没错吧!你有必要对我发火吗!”
“滚。”
“祁世子你不要太过分了!你好歹是你们太子的客人!”
“你不是我的客人,别在她房间外面嚷嚷,否则别怪我不知礼数了!”
“你——!行,我给你这个面子!反正她也没有事,我赔给她点东西就是了。说起来这件事你也有错好吗?你的未婚妻女扮男装来边境驿馆找你,你居然不知道?也怪不得我会把她当不明人士抓起来了——”
“滚!”
……
外头的女声消失了,门被推开,祁渊见着宋南枝已经睁开了眼睛,面色由阴转晴,“你感觉怎么样?”
宋南枝伸手,祁渊立马递了水过去,将宋南枝扶了起来。
喝了口水后,宋南枝终于感觉好多了。
“药效已经过了,不会伤害你的身体,好在你还没有被火烧伤,你休息一天就不会有事了。”
宋南枝问道:“外面的那位是,巫国公主?”
“是。”
“你刚才那么对她,没事吗?”
祁渊看向宋南枝的眼神颇有深意,“你为这个担心?”
“不应该吗?”
“她差点害死你,我没法让她付出相应代价,呵斥几句都不应该吗?还是你觉得,你在我眼中没有这个分量?我们只是单独的两个人,而不是余生都会休戚与共的未婚夫妻?”
余生都会休戚与共的未婚夫妻?
这句话让两个人心中都狠狠一动。
祁渊是惊讶于自己将内心的期盼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宋南枝是心中一喜,她还从来没有过这样奇异的感动,与祁渊命运相连的感觉,一定很美好吧?
但是从祁渊的语气中,宋南枝知道他已经很生气了。
两个人突然沉默了下来。
祁渊看着她身上的装扮,知道她肯定是在自己负气离开之后跟了过来,一路上也不知道有没有遇到危险,一时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又心疼她得不得了。
宋南枝只是觉得委屈。
自己背负了仇恨、执念,就远远不是当年纯净的宋家妹妹了,祁渊喜欢的,只是当年的宋南枝而已。
这一次的争执,也许他们两个都没有错,只是不合适而已。
在浓情蜜意的时候可以互相迁就,可是以后呢?当日子越过越长,两个人还会互相迁就吗?五年后、十年后,如果她身上还背负着仇恨,再发生这样的争执,他们还能用感情遮掩伤痕吗?
宋南枝也不敢保证。
祁渊突然开口:“其实我没有生你的气。”
宋南枝愕然抬头。
祁渊看着她这一副委屈受惊的模样,心中更加后悔了。
应该早些告诉她的,应该更加相信她的,还好这次是自己听到走水的声音出来查看了,若是没有……祁渊不敢想象后果。
“其实我来燕云,除了陪同太子,还是为了调查一件事。你还记得陈如意身边的侍女尔芙吗?她被我安排假死脱身,告诉了我一条线索,说陈如意每年都会从封地的官府处调取数量不菲的银两。从前我没有注意,直到近段时间我调查陈如意的封地,发现了不寻常……”
祁渊将燕云冤情和仲元青的去向都说了,并道:“我是想找个更好的机会扳倒陈如意,却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对不起。”
宋南枝的心中突然如洪水开闸般,一扫阴霾,清澈明朗。
她向前抱住祁渊,万分庆幸。
“原来如此,其实我也不好,当初不应该去找崔永年……你肯定也被太后威胁了,是我冲动上头了,我也要向你道歉,对不起!”
“是我不好,应该考虑周到的。”祁渊心中一松,抱着怀里的人,充满了无限柔情。
“对了,其实我也发现了燕云百姓的赋税问题。”宋南枝开始和祁渊说起一路上的事情。
——
驿馆的另一处,太子陈鸿皱眉听着侍卫来报。
“吵起来了?”
“是,似乎是为了世子未婚妻的事,巫国公主已经在打包东西准备回去了。”
陈鸿轻笑一声,点头表示知道了。
旁边的幕僚上来问道:“殿下,巫国公主是巫国国王唯一的女儿,宠爱至极,如果真让她负气离去,恐怕不好收场。”
“没事,那个巫依娜,看上去骄纵蛮横,其实十分聪明,如果真的要走,怎么会又吵又闹地打包行李?不过是等着祁渊去给她道歉,给她个台阶下罢了。”
“祁世子不是会轻易服软的人。”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还是本宫亲自走一趟罢。”
巫依娜在房间里收拾了半个时辰的行李,侍女巫荷终于进来了,几乎喜极而泣。
“公主,有人过来了!”
“是祁世子吗!”巫依娜眼睛一亮。
“不是,是太子殿下。”
——
驿馆厢房里,宋南枝和祁渊还在说话。
“我只知道燕云有些不寻常,却没想到这里的赋税这么严重,我们一路过来,途径之处肯定是被官府清理过得的,不然不会什么也没发觉。”
宋南枝道:“我看到那些百姓被沉重的赋税逼得十分辛苦,只要被揭发出来,不管能不能扳倒陈如意,起码百姓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祁渊:“这一次一定行的,涉及官民矛盾,太后势必不能遮掩,皇上也势必不会放过。”
宋南枝叹气:“真不知道陈如意还祸害了多少人……”
祁渊还欲安慰,厢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巫依娜直接闯了进来,祁渊眉眼一沉,巫依娜连忙道:“祁世子,你先别说话!经过你们太子殿下的劝解,我已经原谅了你的无礼行为,是来与你讲和的。我刚才在门外不小心听见了你们的谈话,你们口中的陈如意,是不是就是中原的荆国长公主?”
宋南枝用一个眼神安抚了祁渊,转头对巫依娜道:“是,公主有何见教?”
“你们和她有仇?”
“是我和她有仇。”宋南枝坦然道:“不过这件事其他人不知道,我对公主坦白,想必公主不会泄露出去。”
巫依娜抱臂一笑,道:“我喜欢你的性格!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们是不是为了扳倒她而烦恼?”
宋南枝和祁渊交换了一个狐疑的眼神。
巫依娜扬眉道:“你们不必觉得奇怪,我直说了吧!陈如意是你们皇上的亲妹妹,势力一定很大,但是我有对付她的能力,手上也有她的把柄,可以保证扳倒她!”
宋南枝站起来,眼神郑重:“我该怎么相信你?”
“我没有必要骗你!我是巫国的公主,以后整个巫国都是我的,我不屑于骗你!”
宋南枝沉眉:“说说你的凭据。”
巫依娜朝她扬了扬下巴,道:“这是重要消息,我不能轻易告诉你。”
“那说说你的条件。”
“呵,果然是个聪明人。”巫依娜上下打量了宋南枝一眼,手指指向祁渊。
“我要祁世子!只要祁世子和你解除婚约,做我的驸马,我不仅会告诉你怎么扳倒陈如意,还会帮你,保证你能报仇!怎么样?”
祁渊按捺住把巫依娜赶出去的冲动,侧头看向宋南枝。
扳倒陈如意……在巫国公主面前,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
如果放在一年前的宋南枝身上,她的确很心动,但是现在不同了。
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公主,这个条件不行,您还是请回吧。”
巫依娜诧异,对宋南枝道:“你不是和她有仇吗?你不想报仇了?以你的能力,对付你们皇上的亲妹妹是不够的,就算加上祁世子也不够,为什么不答应我的条件?”
宋南枝笑笑:“不必劳烦公主操心,我们已经有计划了。”
巫依娜眼睛一转,问道:“是燕云的事情?燕云和我巫国接壤,百姓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些,你女扮男装过来,是不是途中调查过燕云百姓的冤情了?”
宋南枝皱眉。
“我劝你们不要对此抱以希望,据我所知,燕云百姓宁愿往我巫国逃难,也不愿意去京师上告。凭你们两个的力量,不一定能对付陈如意,反而可能引火烧身。不如——”
“不必了!”宋南枝看着巫依娜的目光坚定而坦荡,“就算我们对付不了陈如意,就算我这辈子都报不了仇,我也不会答应你的条件,除非……”
她侧头看了一眼祁渊,笑道:“除非世子喜欢上了你,自愿做你的驸马。”
“为什么?”巫依娜深深皱眉。
宋南枝看着祁渊放松下来的眉眼,道:“因为我们,是余生都会休戚与共的未婚夫妻。”
两个人眼神交汇,情意流淌。
一旁的巫依娜看着,沉默了很久,突然跺了跺脚。
“祁世子,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祁渊挑挑眉。
巫依娜指着两个人,道:“你们是真的互相喜欢,我不会喜欢一个喜欢别人的人!好了!你们以后就凭自己的能力对付你们的长公主吧!我不掺和了!”
巫依娜“蹬蹬蹬”地离去,留下两个人面面相觑,又轻松一笑。
好在之后巫依娜没再说要走的事了,虽然还是成天到处乱逛,可还算是安分了下来,没有再缠着祁渊,也没有再来打扰宋南枝。巫依娜的爱意来得快去得也快,现下就算是路上见着祁渊,也是像个普通朋友一样打招呼。
待太子陈鸿将边境事宜敲定之后,一行人带着巫依娜启程回京。
只是在经过燕云都城的时候,祁渊的马车里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宋南寻,一个是手持万民书的万青。出城门的时候,城门口虽然还是以安全排查为名让出城百姓排起了长队,但没有人敢检查太子一行的马车。
出了燕云,宋家兄妹和万青都松了一口气,也敢在车队停下的时候出来放放风了,却吸引了巫依娜的注意。
她眼看着宋家兄妹站在一起,而宋南寻又身材挺拔,面目如阳光般俊朗,上前就指责宋南枝:“你居然脚踏两条船!”
宋南寻见到来者不善,立马拦在宋南枝面前:“你要干什么?”
宋南寻发怒起来,眉目更加清晰俊朗,一双眸子没有祁渊的凌厉,是另一股清冷的风情。
宋南枝连忙解释:“这是我的兄长。”
巫依娜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闹了笑话的缘故,脸居然微微地红了。
“对不住,是我鲁莽了。”巫依娜道歉。
宋南枝惊着了,私底下对祁渊道:“她居然会向我道歉,我不是听错了吧?”
祁渊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可接下来,巫依娜越来越明显地对她示好,不仅每次放风的时候都来找自己聊天,还盛情邀请自己去她的马车中同行,弄得宋南枝十分不自在。
“公主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某次,宋南枝实在是受不了了。
没想到巫依娜羞怯地低下头来,绞了绞手指头,轻声问:“你……有没有嫂子啊?”
宋南枝:“哈?”
巫依娜:“就是你兄长,有没有定亲?”
宋南枝想起许多福,但是两人之间的窗户纸一直没有捅破,宋南寻一直没有表态,她也摸不准两个人是怎么想的。
宋南枝的犹豫,落在巫依娜的眼里,答案就是否定的,她高兴起来。
宋南枝问:“公主……对我兄长……?”
巫依娜大大方方道:“是啊!我喜欢他!”
“为什么啊?”
“因为他长得好看!”
宋南枝哑口无言了。
这位公主还真是……一言难尽……
这里宋南枝被巫依娜烦得头大,另一方面,仲元青已经收集了足够的证据,提前一步回到了京师,他眼看燕云百姓受苦,也十分不忍,对陈如意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按照祁渊书信里的指示,将实情透露给了几个忠贞耿直的臣子。
京师阴云滚滚,一场风雨即将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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