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不相信童涟就这么死去的,还有童夫人。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尽管童涟没跟她透露过一星半点儿,但作为在他身边待了十多年的“枕边人”,她又怎么会不清楚他这些年来一直密谋着什么。
这一次他想方设法的谋了去西岭城的差事,就是打着金蝉脱壳的主意。
可不管怎么样,童涟已经死了,府里的丧事也要办起来了。遗憾的是,童涟死的不是时候,童大姑娘六礼走完了前五个,就差最后一个迎亲了。他这一死,童大姑娘得守孝三年,婚期便遥遥无期。
噩耗传来,一直病恹恹的童大姑娘突然就来了精神。若非她从小所受的教养不允许她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她估计会高兴的满院子跑。
“姑娘终于不用这么快嫁人了!”身边伺候的丫鬟也大大的松了口气。要知道,定下亲事之后,姑娘就再无开怀过,整个人阴沉沉的,特别的难伺候。
姑娘心情舒畅,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能松快一些。
“可见爹爹还是疼我的。”童大姑娘高兴了一阵之后,不免又伤感起来。
从小到大,她见到爹爹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是见着了,也大都是考教她的学问,稍有答不上来就会挨一顿罚。故而,她对这个爹爹是又爱又怕,忍不住想要亲近,却又怕哪里做的不够好,惹得爹爹生厌。
童涟的死讯传回京都,童大姑娘不是不伤心,可伤心之余又生出一股解脱来。
她是真的不想嫁给苏二爷!她有着大好的青春年华,为何要去给一个鳏夫续弦,还要给几个比她年纪还大的庶子嫡女做后娘!
“姑娘,奴婢伺候您梳洗吧。”丫鬟们已经换上了素色的衣衫,提醒着小主子该去换孝服了。
童大姑娘反应过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童府这边当天就挂起了白幡,左邻右舍皆是震惊不已。
“这人好好儿的,怎么就没了?”
“这童大人好像才不惑之年吧!他这一走,可叫这孤儿姑母怎么过!”
“不应该啊!从他的面相上看,他应是个有福之人啊!”
“听说童大姑娘都要出嫁了,出了这事,亲事怕是要耽搁了!”
邻里不时地在门口探头探脑,议论纷纷。有懂礼节的,会登门送上一些祭礼,或是帮忙打打下手什么的。童夫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谢。
“童大人平日待咱们不错,应该的!”
“夫人节哀!”
女眷们围在她的身边劝解着。
童大姑娘低垂着眼眸站在童夫人的身后,不时地拿着帕子拭泪,接受着众人的打量。面对那些投来的同情目光,她的心情异常的平静,没有觉得半点儿不舒服。
等到送走了这一波的客人,童夫人便唤来管家,派人去常有来往的各府报丧。
苏宅
苏二老爷听闻童涟的死讯,整个人都懵了。
眼看着就要到迎娶的日子了,可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好好儿的喜事变丧事!
苏二爷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烦躁不已。
早知道会出这么档子事,他就该将婚期再往前挪一挪。童涟这一死,连累童大姑娘孝期三年,好不容易谈拢的亲事怕是又要起波澜。
更何况,他都这个年纪了,不可能再等三年!
苏二爷在屋子里焦躁的踱着步子,额间瞬间挤出一道道的褶子。
“老爷,婢妾做了些消暑的饮子。”就在这时候,一个打扮的妖妖娆娆的少妇扭着水蛇腰跨进门槛,进了书房。
这女子是苏二爷后院众多姨娘中的一个,姓袁,算是比较得宠的一个。
可自打传出苏二爷要续弦,后院的这些女人就被苏二爷给遗忘了。这些女人当然不肯死心,便时不时地来个偶遇,往书房送东西什么的,想要引起他的怜爱。
可惜,苏二爷早就过了贪念美色的年纪,如今只想着在仕途上加把火,能把官职再往上提一提,根本没心思去搭理后院这些女人。
“书房重地,谁让你来?!”苏二爷听见这娇滴滴的声音觉得刺耳无比。
袁姨娘却不以为意,娇笑着拎着食盒上前。“这大热的天儿,老爷也不怕被暑气伤了身子!婢妾做了冰镇饮子,最是清热解暑,老爷快些尝尝。”
苏二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我看你们是要反了天了!这后院没个人打理,果然是不像话!”
冯氏还在世的时候,人虽刻薄了些,也时常打压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却还算有分寸,没闹出过人命。如今她不在了,后宅没了女主人,这府里真是彻底的乱了套了。
袁姨娘委屈的嘟了嘟嘴,朝着苏二爷怀里蹭去。“老爷,婢妾也是一番好意......”
苏二爷半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一把将她推开。“没长骨头吗?!多大的人了,还学小姑娘那一套,丢不丢人!”
“我就该早些抬一房继室回来,好好儿管教管教你们!”苏二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袁姨娘气恼的跺了跺脚,无奈只得拎着食盒回了后院。
她这一回去,其他几位姨娘都得了信儿,一个个的站在院子里看她的笑话。
“哟,袁姐姐这是去哪儿了,衣裙怎么打湿了?”方姨娘与她最不对付,见她狼狈不堪,哪里会放过这落井下石的机会。
袁姨娘冷冷的扫了对方一眼。“我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呵,袁姐姐以为不说,咱们就不知道?看着样子,怕是又被老爷嫌弃了吧。咯咯咯......”方姨娘说着,掩着嘴讥笑起来。
袁姨娘被落了面子,恨恨的直咬牙。“我如何还轮不到你在这儿说三道四!五十步笑百步!有本事,你让老爷把你扶正啊!等你做了正室,我心甘情愿的给你磕头问安!”
方姨娘被她讽刺了几句,脸色立马沉了下来。“袁秀儿,你少在我面前摆谱儿!”
“我就摆了,怎么着?!”
两人针锋相对,差点儿没打起来。还是一个性情好的田姨娘出来做和事佬,在一旁劝解起来。“妹妹们这又是何必!”
“眼瞧着老爷这亲事怕是不成了,势必会另择新夫人进门。到那时,咱们好不容易松泛起来的日子,怕是要成为过去了。倒不如,摒弃前嫌,大家拧成一股绳,到时候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田姨娘一番话,成功的让几人都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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