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江文远安排得这么紧,就是怕美利加的兵舰随时会来,因为夏竹林等人是在颖上看到他们舰队的。
颍上府是沙颍河和淮河交汇处,入了淮河,逆沙颍河而上,不过三四百里就是周家口,而且夏竹林他们来时也耽误了一些时间,想来他们的舰队很快就到。
情抛弃逼迫之下,江文远又怎敢松懈。
其实,真正的美利加军舰并没有江文远预料得那么快,因为他们的军舰吃水太深,虽然沙颍河宽阔,但水深有限,屡屡河床蹭住船底。
特别是这舰队中还有炮舰,吃水更深了,走不多远就会搁浅一次。
搁浅后,还要用其他的轻型舰船去拉。
这不,刚过阜阳,就又有两艘炮舰被卡住了,没有办法,仍然使用轻型舰去拉炮舰,虽然机械驱动不用人力,但也费了很长时间。
其他洋人和洋兵都到甲板上去了,只有陈秀舟还稳稳地坐在船舱内,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吃着瓜子。
悠哉!悠哉!
她这个俘虏当得也是极为幸福。
当然,并不是说小约翰有多好,而是陈秀舟说要帮他劝爱丽丝,这就让小约翰上心了,不但没把她当成俘虏,还待若上宾,为了让陈秀舟帮自己说话,还把多年珍藏的红酒都拿了出来。
陈秀舟试了一口,适应不了高档酒的味道,便只要了些花生瓜子和茶水。
看着七八艘军舰聚在一起拉那两艘炮舰,站在甲板上的人连连吆喝着指挥,陈秀舟脸上一笑,嘀咕道:“我相公好大的面子,竟然请来了这么多洋船!”
小约翰也站在外面的甲板上,看着那炮舰一时拉不动,急得咆哮起来:“江文远,都是因为江文远,害我们这么麻烦的过来,这一次一定要让你好看!”
听到这话,虽然陈秀舟也是一惊,但想到有爱丽丝,倒也没怎么担心,爱丽丝完全可以降得住这个洋娃子。
又听小约翰旁边一个六十左右的洋人说道:“我一直劝你,不要和那江文远一般见识,你非不听,费那么大力说服了康格公使,动用了军方,竟然只是为了报你的私仇,值得吗?”
虽然才接触几天,但陈秀舟已经知道,这洋人是小约翰的父亲洛克菲勒。
小约翰叫道:“我这不是报私仇,是那江文远污辱我们美利加!他逼着我行跪拜礼,还说我们是思想龌龊又不甘自省的民族!”
“对,我就是因为这话,我才决定动用军方的,我们美利加是决不允许被这样污辱的!”另一艘军舰甲板上,康格说道。
“哎!”洛克菲勒叹了一声。
小约翰回去天津后,向洛克菲勒说了自己被辱经历,请教父亲去游说军方,洛克萨斯坚决不同意,还以为他过几天就会消气,但偏偏小约翰凭自己的嘴说动了美国驻大清公使康格。
本来,这康格还想回绝这位石油公司的小公子,但待他听到小约翰讲述江文远所说的话时,这康格也受不住了,为了民族尊严,竟然调动了军方,不顾沙颍河行军舰困难,一意要去惩办江文远和清帮。
而且在来之前,康格还向清朝政府发了一份电报,大致意思是说清帮总领帮江文远有辱美利加言行,美国要去教训他一下,请大清皇帝和皇太后批准,美**舰要进入内河去周家口惩办元凶……
本来他这份电报就是走一个形式,不同意也要进入,因为美利坚也已经增兵几个月,早想寻机开战了。
没想到的是北京竟然还回电报,而且是皇太后的落款,不但同意他们进入内河,还同意他们把有辱美利加的人一一正法。
刚开始,这康格还以为是皇太后隐忍,但是未过多时,自己的那封电报原文就被通报整个,上至督抚大员,下至州县地方官,都知道了自己那封电报,而且慈禧还说官员们可以随意前去观瞻。
现在很多外地官员都在往河南赶呢,就是想看看洋人怎么惩办辱美人士。
虽然康格猜不透大清皇太后的具体意思,却也不在乎,因为这次他带来了四十几艘军舰,总兵力近万,有绝对的把握惩办辱美人士,而且还能扬美利加国威。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康格也并不是单纯的为小约翰找面子,而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洛克菲勒不知这位公使心机,还叹了一声说道:“我们动员这么大的军力过来,就是为了对付一名百姓,会不会被其他国家耻笑?”
康格说笑了一下说道:“又有什么好耻笑的,强取山东才会被取笑,山东民意汹汹,贸然开战会杀死很多华人,还会落下一个不人道的名声!河南反洋不厉害,正好拿这个江文远立威,惩办江文远之后,我们就在这里驻军不走了,得实惠的自然还是我们!”
听到这话,洛克菲勒才明白这位公使的真正用心,他并不是在为自己儿子找面子,而是在为整个美国谋利益。
虽然心里极反感他这样做,但自己也是美利加的公民,便也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只是道:“河南是大清之中,向来也是民风彪悍,难道公使就不怕对方官民围攻我们的军舰?”
康格一笑:“这有什么好怕的,我调整来了四十几艘军舰,还有十只炮舰,枪炮之下,还怕他们镇不住他们这些低等民族……”
因为他们的对话,用的全是中文,陈秀舟在船舱内听到,心里不住地往下沉,茶水也没心情喝了,瓜子也没心情吃了。
之前,她虽然担心江文远,但有爱丽丝,足可以控制小约翰,可是现在看来,这个老家伙是最为麻烦的,他执意要入侵,怎么会在乎一个爱丽丝?
意识到这一点,越来越为江文远担心了,但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希望这些舰队能这里多耽误些时间,别那么快到周家口。
但事情的发展并未按照她的意愿进行,没过多久,那两艘被卡住船底的炮舰已经被拉得向前,进入深水区,可以往前行驶了,其他军舰也都跟上……
康格又远远地说道:“查菲,全速前进!”
“噎死!”另一艘军舰上,一名黑胡子军官应了一声。
这查菲是美国驻华行军司令,自然康格也早把自己的意图向他了说了。应了一声之后,又向每一艘军舰上用英语连说了一通。舰队便顺沙颍河往西北而去。
因为阜阳离周家口还有三四百里呢?自然江文远不知道这边的事。
又经过三天三夜的忙碌,排豆子弩和排击炮已经造完,江文远才算长出一口气,指挥着让人安装到坦克船上。
正在安装着,忽听得远处人声吵嚷,“咣咣”的铜罗声响起。
对于这种声音,江文远倒觉得有些熟悉,因为在归德府他就听过这种铜锣声。
转头去看,果然人也没错,正是裕长和文悌,只不过这次没有坐轿,而是正从船上下来,前面又是那一队净街牌和净街锣。
“他两个怎么来了?”刘坤一和袁世凯也看过去,疑问出声。
又往他两个身边去看,又有一个身着官服的人,四十左右的年纪,胡须尚黑,瘦长脸。
因为袁世凯的老家就是这里,认得此人,正是陈州知府陈履亨。
前面净街牌举着,净街锣敲着,但因为岸上都是看坦克船的人,锣都快敲破了,也没有人让路。
没有办法,陈履亨向回头赔笑道:“两位大人实在是对不起,咱也只有挤过去了。
“哎!”裕长和文悌叹了一声,也是无法,只有下得船来,挤着人群往前。
挤到人群里面,到在江文远面前。
江文远问道:“两位大人怎么又来了这里,难道还是来这里分派地丁银来了?”
“哪里哪里!”裕长说着,连忙向江文远施礼:“我们已经禀明太后,他老人家准了,再不提迁都之事!”
“那你两位怎么来了这里?”江文远又问道。
“还不是为了江先生吗?太后有旨,命我们前来观瞻你!”裕长说道。
江文远不解起来:“观瞻我?”
“是呀!美国公使康格的反辱美檄文已经被太后通遍全国,现在全国都知道了美利加要惩办你!而且太后还下旨,各地官员可以随意前来观瞻!”
听了这话,不但江文远不解,刘坤一和袁世凯也皱起眉来:“什么意思!”
文悌道:“我还特意抄了一份电文,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刘坤一接过来去看时,也一时难以明白。
袁世凯道:“美国人包藏祸心,这是要借机入侵中原呀!”
刘坤一也点了点头:“但是太后此举是什么意思呢?她一向反对洋兵进入内河,怎么这次竟然同意了,而且还让各地官员随意前来观瞻!”
江文远却道:“你们的太后好深的心机呀!”
“什么……”刘坤一和袁世凯同时不解。
“这叫驱虎吞狼!”江文远又解释了这几个字。
“驱虎吞狼?”刘坤一和袁世凯自语说出这四个字时,顿时也明白了,这是要借洋人的手除掉江文远,即使除不掉,也消耗了实力。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带的还有兵吧?”说着,江文远看向了裕长。
“你……你怎么……”裕长一惊,吞吐了一下,明显是想问你怎么知道。
江文远说:“你们的太后是让我和洋人两败俱伤时,再让你的兵收拾残局!对吧!无论是我和洋人谁败,最后都得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