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这都漏着天呢，怎么才能造得出来？”一边说，爱丽丝又抬手往上去指，院子里只是临时搭了一间大棚子，下面架了十几个火炉，有的在打铁，有的在铸铁，还有的铸铜、铸铝……
炭火升腾之下，顶得炭灰都飘飘乱飞。
不只是爱丽丝担心，刘坤一看着环境也担心起来，向江文远道：“就是呀江先生，这地方行吗，能做得出你要的零件吗？”
“是嘞呀！”袁世凯也怀着忐忑。
“哎！”江文远叹了一声：“虽然我对你们大清的官府没有太多了解，但我也能感觉到你们对西洋大工厂中毒至深！”
“中毒至深？”刘坤一和袁世凯都不解起来。
江文远解释道：“无论是大工厂还是小作坊只是协作模式，并不是既定形式，而且协作模式受协作环境限制，洋人能有大工厂，证明他们的协作环境符合，我们在协作环境不符合的情况下，只搬过来协作模式，就会和协作环境脱节，虽然工厂建了一座又一座，却难创造出真正价值……”
江文远又把他研究得来的社会协作学说出来，听得刘坤一和袁世凯频频伸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
近些年来，朝野上下普遍崇洋媚外，都主张建西洋式大工厂，正如江文远所说，工厂一座座的建了起来，投资的钱虽然不少，结果却没有生产出更高的价值。
江文远向四周环环一指，接着再说：“你看看我们这里的环境，房屋破败，人的文化程度普遍不高，能建得起大工厂吗？即使是能建起，他们的钱都放在工厂上了，还有钱买材料和设备吗？再退一步说，即使是能买来材料和设备，但人的文化素养不高，能对他们进行集中管理吗……”
连着几问，让刘坤一和袁世凯频频点头，却也答不出任何话来，这正是眼下大清的大问题。
就连爱丽丝也连连点头。
江文远说话间，又伸出了两根指头做手势：“事物变化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天造，一种是地化，所谓天造，就是断前式的革命，把另外的事物直接搬过来，这样如果没有结合本地实际，反而会越来越乱；如果是地化，就是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演化，因为是在原有基础上的演化，只会越来越好，虽然速度慢一些……”
江文远把自己一套理论搬出来，周围的人有些听不懂，有些却深有体会。
刘坤一从政多年，对大清这些年来的表现最为熟悉，知道大清所实行的就是天造式的改革，而且是很多次，结果，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还成为了如今这样；而如果是使用地化式，或许就不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这是袁世凯第一次听江文远的治国理念，之前只知道他制物创新上的能力强，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先进的理论。
如果是让他掌管大清，用不了几年，大清就会强大……
江文远一笑，接着又说：“别小看这些匠人，也别小看这种自由的协作模式，我敢保证，他们造出的零件不比大工厂差！”
这一句让所有人都听懂了，那些金属匠人都转过头来：“总领帮说这话我爱听，放心，我们一定能造出总领帮所需要的零件，我们河南人从来不会认输！”
“我就知道各位老哥不是藏私的人！”江文远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每一个火炉边，对铸造的火候和尺寸进行监督检查。
也不顾那飘荡的炉灰落到自己身上。
看着他的背影，爱丽丝不住皱眉凝想，感觉江文远说的极有道理，嘴里不住嘀咕：“难道他真能用这几个匠人造出内燃机？如果是这样就真的领先于我们西洋太多了……”
江文远指挥着这些匠人制作内燃机零件之时，夜色早也深了，但有江文远鼓励，这些金属匠人没一个喊困，无论是烧炉，还是抡锤，还是制模，都干劲十足。
……
此时的夹河集也十分热闹，沿着河边火把通明，几百人正送一艘洋船离开。
还真被江文远说对了，小约翰真的在夹河集停了一下，去大正山堂坐了一会。
看着那洋船离开，整个大正山堂的一百多人都脸带兴奋和喜悦。
马百川道：“竟然洋人答应要和我们一起对付江文远，而且他要回去调军队过来，这太好了！”
“是呀，有洋人的军队帮我们，我们还怕什么呀！别说是清帮那些人，就连大清朝庭，还不是被人家洋人揍得满地找牙！”
所有大正山堂的人也都兴奋得议论出声。
张大坤也在人群之中，看着他们兴奋的神情，感觉心里酸酸的：“怎么他们大正山堂就那么好的命，正好洋人也和江文远结下了仇，能和他们一起对付江文远！”
张半仙则转头看向了腿伤刚包扎好的赵多福：“还是多亏了多福兄弟，竟然适时把小约翰请了过来！多福真是人如其名，真是多福呀……”
“全是两位山主的威名！”赵多福施了一礼，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也佩服自己的机智。
其实，小约翰能在夹河集停船到在大正山堂坐一会，也被江文远推算对了。
正如江文远所推算的那样，擒住陈秀舟之后，洋船顺沙颍河往东南而去，赵多福就向小约翰表明了自己是大正山堂的人，希望和他们联手对付江文远。
小约翰起初也没有怎么在乎，但是倒也点了点头，便把赵多福扶了起来，还给他包扎了伤口。
赵多福更是顺杆紧爬，不但舒发自己及整个山堂对江文远的愤恨，同时又紧向小约翰赔笑，先是说一定配合小约翰灭了江文远，又说既然是联合，就去我们夹河集的山堂总部坐坐，歇歇脚再走。
小约翰最后也答应了，在夹河集停了船，被赵多福领着找到了大正山堂的总部，就看到了那个白天带人用煤油绑火把的道士。
虽然马百川和张半仙不住的说自己的山堂有多厉害，但小约翰也没上心……
当然，最终他还是答应和他们合作，之后就离开了。
“我们回去再接着绑火把，只要火把绑够了，就直接到周家口找那江文远！”张半仙吩咐一声。
马百川则道：“既然这样，那就先调许州、汝宁、光州三府的弟子过来吧，到时候，也有更多的人手扔火把，而且破了江文远的草人阵之后，还要有弟子抡刀拼杀！”
“好！”张半仙点了点头。
马百川去吩咐人去调三府内的山堂弟子来夹河集，张半仙则带人去用洋油绑火把去了。
一连用了两天时间，张半仙的火把也绑够了，许州、汝宁、光州三府的山堂弟子也已经都调了过来。
第三天吃过早饭，便把应用之物都装上了船，一连装了七八船，另外十几艘船坐的都是新调来的山堂弟子。
二十几艘船结成大队，浩浩荡荡逆沙颍河往周家口而去。
马百川和张半仙站在船头，迎着晨风，哈哈大笑道：“这一次也让洋大爷见识一下咱们的本事，如果在他们未来之前咱们就把江文远给灭了，那小约翰也会大吃一惊吧！”
“对！都没他们什么活儿了，也只有吃惊一下的份儿了！”
张大坤也在船上，听着他们的狂笑，心想：“如果江文远提前有了准备，恐怕你们这些东西也是白给！”
这样想着时，张大坤都一时弄不明白自己，明明是自己和江文远有仇，怎么还盼着他早作准备呢？
但就是想让这马百川和张半仙吃瘪，这样自己也就能嘲笑他们两个了，来的这几天，竟然让自己住牛棚。
想想就有气。
又听马百川道：“我觉得还是应该把那两个人质带上，如果我们的火把阵不行，还能有一张底牌！”
张半仙则道：“不用，就让人质留在夹河集吧，反正有几百弟子看着，人也跑不了！”
“好吧！”虽然马百川有些不放心，但是看到浩浩荡荡的船队，再加上那几船的火把，心里也十分期待，如果这些火把点着，一起扔向江文远的草人阵阵之中，会是什么样的景象呢？
而且不只是烧他的草人，连江文远他们的真人也能烧着……
江文远自然不知道大正山堂已经带人前来，这两天他都在忙着造内燃机。
通过两天的忙碌，所有内燃机的零件已经全部铸造完成，剩下的就是组装。
而且仍然没让那些金属匠人闲着，把直升鱼的零件又给他们去铸造，只要内燃机成功，就直接装上直升鱼，到时候就能开着去救陈秀舟和小迷瞪、小铃铛他们三个了。
用了两个时辰，总算组装完成，江文远又让人去买来了煤油，看到那煤油时，江文远若有所思：“我总感觉这种油雾化后难以燃烧，能再深加工一下就好了，如果阮老哥在就好了！他懂得化学！”
“我也懂化学呀！”爱丽丝说道。
两天时间内，江文远硬是在她的不相信的情况下把内燃机制作了出来，真的用几个匠人就制作出了西洋止步百年的内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