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心生绝望。
陈秀梅如今身体越来越虚弱,手术时间是越快越好,再拖下去,就算能做成功,她身体恐怕也撑不住下手术台。
可现在,最有经验的曹医生没完成手术的学习。
自己就算能主刀,没有他的经验辅助,成功的几率会下降一大半。
“如果没有你帮衬,我妈妈手术的成功率恐怕还……”
“不到一半。”陈轩给了答案,看着她的眼神又是焦急又是心疼,却不敢表露,“我们,再想想办法。”
曹医生脸上的愧疚之色更重。
“可是曹医生,就还有几天时间,你为什么要现在回来呢?”姜晚知道自己失态,眼睛湿润,视线有些模糊。
可她顾不上那么多。
“我、我也不是怪你。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很多……可现在你是妈妈最后的希望!她是你照顾了三年多的病人,你最清楚她的情况,明知道的——”
“姜医生,不能怪曹医生。是有人十几个电话call回来的。”陈轩试图安抚她,却又有些无力,“人命关天,安排了包机直飞,整整十个小时落地。曹医生一天一夜没合眼,刚把人救回来。我现下正在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救谁?”姜晚茫然地望着他们,忽然意识到什么,抬手指着病房。
“她?”
“夏柔?!”
曹医生点了点头。
“夏柔的伤根本无碍!”
她哪怕心脏病发,第一时间服药送往医院的情况,怎至于非需要曹医生出面的地步?!
姜晚简直要疯了!
刚刚那瞬间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却不曾想到,曹医生是因为夏柔而回来?
“这么大的医院是没一个心脏外科的医生了吗?她换个人治是会当场死吗?曹医生你……”姜晚心中绝望生出愤怒,她眼圈通红,咬紧了唇一字一句问。
“是谁,非要让你回来?”
她用力掐着自己手掌心,尖锐的疼痛才能让她稍缓和心绪,可下一子没了力气,声音低到模糊,几乎听不清。
“你刚救了夏柔,知道她的情况……这种程度……”
曹医生欲言又止。
姜晚却立刻明白了!
夏柔装模作样的心脏病发,轻而易举的,又一次,要害了她妈妈的性命?
“在吵什么?”
低哑熟悉的嗓音响起。
姜晚转过身,却正好看见病房门打开,男人站在那,逆着光,表情看不清。
“厉衍川,为什么叫曹医生回来?”姜晚声音不大,却有些捉摸不定的缥缈。
他皱眉。
“夏柔心脏病发。”
“她那点破毛病……需要曹医生?”姜晚脱口而出,情绪到了极致,一双眼通红,几乎是要忍不住崩溃的控诉。
“海城在职心外医生足足有七八十人!任何一人,都救得了她,为什么非要是曹医生!”
明明不用的!
就像夏柔回来那一日,他也明明不用为个身体检查就请走曹医生!
一次,又一次!
姜晚不知道为什么,为了夏柔,他可以丝毫不顾妈妈的性命!
她觉得冷,刺骨发抖的那种冷。
全身被绝望裹覆住的无助,像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撑着了许久,却发现目的地的港湾,早已被大雪覆盖。
厉衍川极少见到姜晚不冷静的样子。
她脸色涨红、满眼的泪在打转,视线交错时,隐隐能看见那丝挣扎的痛苦。
他心口跟着一紧,靠近姜晚,一边放缓了声线,一边试图去抓她的手,“你到底一直在说什么?柔柔生病,一直昏迷不醒,叫医生回来怎么了?”
“那我妈呢?我妈的手术就不做吗?”
姜晚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声音扬高,质问,“她夏柔的命是命我妈的命就不是命!”
“……厉衍川!!你怎么做得出来……”
厉衍川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他其实想解释,人不是他非要叫的。
夏园坚持,得了联系方式,借他的手安排了专机。
但,最终也不过就是一个医生。
来一趟十个小时,大可以再送回去。他能理解因为上次的事姜晚已经很不满夏柔抢曹医生,但也没必要大动干戈,还当着这许多人的面。
他伫在一侧,下颌收紧克制了情绪,只嗓音粗粝。
“你是医生,人命本就不分贵贱。要闹,也要有尺寸”
闹?
人命关天的事,他怎么说的出来她在闹的话?
姜晚简直觉得可笑。
“是你分了贵贱啊,厉衍川。”
她心中充满绝望,这一刻,终于彻底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救妈妈。
所有的可能性都试过了,被夏柔轻描淡写的一次受伤堵住了所有的路。
剩下的,她要赌命?还是赌运?
姜晚疲累到蹲下身来,颓然捂着脸。
“厉衍川,是你的心会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对吗?因为我永远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一等,所以连我妈妈的命,都不如她矫揉造作装晕。”
她用力掐着自己,怪自己!
连累了妈妈……
一旁的林美芳看不过去,走过来劝,“姜晚,真不至于,就只是一名医生……”
“是唯一能救我妈妈命的医生!”姜晚几乎崩溃,吼了回去。
“还有四天他就完成了这次手术学习,就可以回来帮我妈妈做手术,你现在中断了一切,上不了手术台,让我妈妈还有几个月的生命,熬死在病床上——”
“就为了你们心爱的夏柔,为她出血量不到200的伤口而已!”
她全身颤抖着,眼前一片模糊。
却盯着厉衍川,将所有的话说了出来。
“在你心目中,我们母女,什么都不是对吗?我们……一文钱不值!!”
厉衍川瞳仁微缩,闭了闭眸,暗含着克制和挣扎,静静看着她。
他并不知请回来曹医生,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冰冷的目光扫向一侧,夏园浑身一窒!
“我、我也不知道啊……”
他嘴上一径否认,眼神却始终在闪烁,究竟知与不知,只有自己清楚。
厉衍川一时僵住。
他无从解释。
姜晚的眼神充满挣扎、崩溃。
厉衍川头一次体会到的无措。
嗓音一时嘶哑,他喉咙干涩,试图蹲下身去扶她。
“还有时间,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姜晚将他伸过来的手甩开,红着眼质问,“你别碰我……我嫌恶心。厉衍川我现在看到你都嫌恶心!”
厉衍川的手僵在半空。
俊脸冷沉,没有了一丝表情。
他心好像空了一半。
从不曾想过,有一天,姜晚会这样说他。
曾经一心一意,不顾一切爱了他十年的人,嫌他恶心。
“晚晚?你怎么能这样说衍川哥哥?”沉默半晌,病房里的夏柔不知何时挣扎着爬了起来,听着这话,她撑着身子从病床上下来。
“晚晚你不要生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曹医生对阿姨那么重要……如果你恨,那就拿我的命赔给你……晚晚,你别怨衍川哥哥。”
她捂着心脏,艰难往外挪动,林美芳见了惊呼一声,赶忙过去搀扶。
“柔柔!你怎么能下床……快回去躺着。”
“我昏迷着,什么都不知情。却不想因为这幅残破的身子差点害了阿姨,都怪我……只要晚晚肯原谅我……不然我还活着干什么!不如死了给阿姨赔命算了……”
“不许胡说!”
一边哭闹一边拉扯,好一出亲情看护的戏码。
“好啊!”
姜晚却缓缓站起了身。
眼泪不知何时干涸。
她面无表情看着这出闹剧,抬手,指着窗外,突然笑了。
“你现在从楼上跳下去,你跳了,我就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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