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忘了,我还有件事没说完。”
嗯?
萧山长突然的话语让正要开口的几个人同时顿住,疑惑地看向他。
白司卿和锦书也面露不解,明显不知道自家老师还有后话。
倒是洛锦绣想起了之前萧山长私下里说过的话,再看那几个表现有异于其他人的老先生,心中有了一些猜测,只是还不太确定他具体要怎么做。
“早前我就有言在先,轻易不会再收徒,我本不喜欢整日教导弟子,若非司卿确实极为出色,当初我也不会收下他。”萧山长徐徐说道。
他这话头一起,有人越发迷惑,却也有人冒出不太好的预感来。
而后者的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萧山长扫了眼锦书,不紧不慢道:“锦书这孩子别看年纪小,但确实在读书方面很有天赋,最重要的是,他功利心不重,是真正地喜欢读书,我多番考验后觉得他出色得让人无法割舍,实在爱才心切,又因他极为合我眼缘,这才决定收下他。”
云景灏:“……”多番考验?
洛锦绣:“……”出色得无法割舍?明明回答问题时不少都没能回答出来?
白司卿:“……”不管怎么样,这个师弟他都是喜欢的。
几个‘别有用心’的人:“!”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有些焦急地彼此叫唤着眼神,正要打断萧山长,但后者显然比他们更急,迫不及待地把最后一句给说了出来。
“我已经决定将锦书作为关门弟子,他是我最后一个收下的弟子,今后便再也不准备收徒了!”
那几个正想推荐自家小辈的人脸直接就绿了!
还真是打着这么个注意!好你个萧敬澜,这是摆明了知道他们的心思才先一步断了他们开口的念头吧!
要是这会儿他们开口提,显然并不合适,人家刚说已经收了关门弟子,你还想塞人?说不得就要让人以为是想仗着年长就逼迫萧敬澜,文人最是爱惜羽毛,世交间的交情人情是一回事,要把自己的名声都搭进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其中有一个年纪和锦书相仿的孩子,来的时候家里已经说过是为了拜师的,更是听家中长辈说了许多遍萧山长如何如何了不得,拜他为师以后飞黄腾达,高官厚禄,指日可待。
一听拜不成师,当时眼眶就红了,还满脸心急地拉扯身边叔爷爷的衣袖。
但叔爷爷也尴尬啊!
本就是只是抱着侥幸心理想努力一番,谁曾想人家早就有所预感,连拒绝的词都不必想就让他们直接无法开口了,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萧山长不是没看见那小鬼兔子一样的红眼睛,但却选择了移开视线,装聋作哑。
别看他收下两个弟子年纪都不大,白司卿现在是大了,可刚收下那会儿也是个屁大点的孩子。
天晓得他最烦的就是爱哭闹,听不进人话的小鬼,要不是白司卿极小的时候就展现出了和他,以及子柏相仿的天赋,又最喜欢摆出严肃脸,跟个小大人似的,莫名有种反差萌,他才不会收下!
场面莫名安静了片刻,还有种尴尬的氛围流转。
许久后,一直不曾开口的卫衍才出声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沉默。
“说起来,我这弟子也是我的关门弟子,听雨,和你锦书小师弟打个招呼,之前你不是还说前面几个师兄年长你许多,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吗,现在有了锦书,日后你们二人便好好相处,彼此互帮互助。”
在卫衍身边站着的小弟子听雨双眼发亮地看向锦书,特别乖巧软萌地冲他打招呼:“锦书小师弟,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锦书心里挺高兴有个同龄的朋友,只是,这话还真不太好回,迟疑了一下,才说:“那我就先谢过听雨……小师兄了。”
萧山长之前虽然说有些眼红卫衍又找了个好弟子,但对听雨却不会有什么偏见,反而挺稀罕这个乖乖巧巧的孩子,当然了,别人家的弟子嘛,偶尔稀罕稀罕就可以了,性格太软萌不是他的菜。
被卫衍和两个小的这么一打岔,其他察觉到气氛不对的观礼的人也回过神来,顺着话头堆起笑容,开始夸起了听雨和锦书。
有说听雨在卫衍的教导下年纪轻轻就在上次乡试上得了解元之名,是少年英才的;有说他们两个孩子年纪相仿,正如当年的萧山长和卫衍,说不定会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一天的。
不过,这种说法大家面上附和,心里却不见得认同。
毕竟,当年圣上就有言,至少百年内,怕是无人在才学上能够超越萧敬澜和卫衍。
要他们说,百年?怕是都不止吧!五代人以内都未必能再出现一个这样的妖孽天才。
从他们个人的角度来说,这种极为打击他们自信心的人,最好也不要出现得太频繁,很容易让他们怀疑人生。
还有人半开玩笑地试探卫衍,之前没听说听雨是他的关门弟子,怎么这次也忽然改了口?
在萧山长这边无形地碰了壁失望的几个老儒本来还想说,卫衍收了好几个弟子,趁着这次他也在,探探他的口风也好,结果,就来这么一下,该说,果然是一直关系亲近的两个人吗,居然关门弟子都前后脚一块儿收了!
卫衍语气淡淡,“并非改了口,听雨本就是我的关门弟子,只是之前不曾特意提起罢了。”
那这次怎么又提了?你不提的话,我们还可以当做不知情,继续推荐相熟的小辈给你呢!人群里几个老儒默默腹诽。
卫衍如何会看不出他们的想法,但他在乎吗?
能勉强解释上这么一句便已经很难得了,不要要求太多。
萧山长最是了解他不过,看他低头喝茶,看都不看在场的人一眼,便知道他这是不打算再理人了,心中好笑的同时也觉得颇为解气。
明明他找这些人来只是为了做个见证,偏偏有些人就总惦记着些根本不可能的事,平白影响人的好心情,怨不得要热脸贴卫衍的冷屁股,咳。
说了好一会儿都得不到半点回应,众人才反应过来卫衍是个什么性格,不免有些灰溜溜的,好在能被萧山长邀请来的人即便是有点小心思,本质上还是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记恨上别人的人,暂时心里不太舒服很快便能调整好心态。
这些人不少都是从其他府县赶过来的,自然不会观完了礼就直接回去,萧山长叫来副山长,把他们都安顿在已经提前空出来的院子里,这几天便让他们在书院内歇下。
没事的时候可以在书院到处走走,或者互相聚在一起研究研究学问,甚至是有人兴致来了想给书院的学生们上上课也无妨,有看中的学生想收为弟子也随意,反正说到底,总归都是书院受益。
洛锦绣想明白这一点后,都不禁为机智的萧山长点个赞!
拜个师请来十几个学问一流的老先生,不但让锦书拿了不少外头没有的孤本名家墨宝做礼物,还能给书院其他书生们谋福利,简直一举数得!
虽然萧山长的年纪不算太大,但她还是想说一句——老狐狸!
接下来的近半个月里,云麓书院的学生们也确实受益匪浅,有三位老先生,也算是云水国有名的大儒吧,特意给学生们上课,只要是他们的课,就争抢着去听,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让其他书院先生们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水平是不是当真不够的同时,也让萧山长大手一挥,直接将那三个大儒的课和其他人的全部错开,否则学生受益是好事,但书院的制度乱套就本末倒置了。
而等这些人临走的时候,还有一个学生被其中一位大儒看中,也顺势收为弟子成为美谈,这是后话。
“今天又要打扰了。”白司卿礼貌地对正准备出门的云景灏和洛锦绣微微行礼问候道。
洛锦绣看看他,还有他旁边乖巧地跟他们打招呼的听雨,笑眯眯道:“锦书正在书院早读呢,你们来的正好,我让下人给你们多准备些点心,读书读累了,饿了,就垫垫肚子,中午我会回来一趟,到时候给你们带些好吃的。”
“让您费心了。”白司卿道。
听雨却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前两天他们读书读到一半,浑然不知时间的流逝,结果他肚子饿了在云家下人进去送茶水时刚好被听个正着,果然让主人家知道了!现在想想,听雨的脸上也不禁懊恼。
洛锦绣见状倒是没有故意打趣,只是拉着云景灏冲他们摆了摆手便笑着离开了。
说道他们为什么会到他们家来,盖因拜完师的第二天,说会好好教导锦书的萧山长便和卫衍没了踪影,直接把锦书连带听雨都甩给了白司卿。
白司卿:“……”
好吧,他其实已经习惯了他家老师和卫师伯一起时,卫师伯将自己的弟子撇下的行径了。
只不过,以前大多是年长于他的师兄礼让着他,相互探讨学问,这回换成了年纪小的,轮到他照顾两个小师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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