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再铺一张,我重新作一首。”
顾华菁急急地吩咐,恨不得抽自己一下,写的时候怎么就光顾着欣赏字迹了?这诗……有点找麻烦啊……
青梅不明所以,却依言要重新铺纸。
只是从一旁围过来了不少人,“顾姑娘,你写完了没有?可就等你了。”
“是呀是呀,顾姑娘之前一直未动笔,我还以为你打定了主意不参加了呢。”
“哟,这不是已经写好了吗?方夫人,赶紧给方老太爷送进去吧。”
立刻有人将案几上写好的诗词拿了过去,顾华菁想抢回来都慢了一步。
“我打算重写一幅的。”
“重写?顾姑娘莫不是打算我们这么多人都等你一个?可真是好大的架子!”
顾华菁无奈,“要不……我干脆不参加了。”
一旁,姚凤玉忽然淡淡地开口,“既然已经作了,哪儿有退出的说法?还是说顾姑娘当真有极高的自信,有没有你参加,这局面都会随着你更改不成?”
没有什么情绪的平淡语调,却像是燃起了一把无形的火。
立刻有个闺秀眼里闪烁着不忿的光,这个顾家四姑娘可真是自命清高,她作的诗虽然大家都没细瞧,又能惊为天人到哪里去?
便是混在里头,兴许也一点儿不出彩呢,还真把自己当成一盘菜了。
“方夫人,您还是赶紧吧,别让方老太爷等急了,咱们可是担待不起的。”
有人不理会顾华菁,转而笑着催促起方夫人来。
方家老太爷的女门生,就算知道自己的机会渺茫,可万一呢?许多人心里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结果。
顾华菁见诗词已经混在了其中,默默地叹出一口气来。
今儿可真不是个好日子,她刚刚怎么就被那五百两银子给迷了眼了?早知道就该打定主意不参与才好。
都是那个三皇子,好端端地送什么银子来?!自己的弱点可就是银子啊!太过分了!
晴芳谢所出的诗词,还是先送到了方老太爷那里,让他老人家先过目。
老爷子仙风道骨,穿着一身简洁的白色衣袍,配着他那把雪白的胡子,还真有种高人的姿态。
“唔……这些都还能看,只是太伤怀春秋了,老夫当初就不应该答应那个老匹夫打赌的。”
方老太爷抚着胡子,满脸的悔意,一幅一幅地看过去,心里越发觉得收个女门生是个错误的选择。
他传授了一辈子的学识,教出多少铮铮傲骨的男儿,与他们探讨研究国朝的命脉,这些,难道能跟女娃娃说么?
“老太爷,您是多虑了,夫人说了,这些姑娘们,瞧中的只是您的女门生这个名头,她们呀,可没打算真在您这里学到些什么的。”
方老太爷的贴身小厮见状,忍不住出言安慰,却看到老太爷的面色更加暗沉,情绪更加低落。
就是这样他才更加不愿,做了自己的门生,却只想着如何提高自己的身价,往后如何能嫁一个更好的人家……
方老太爷又叹出一口气,将手里的诗词放到另一边,看下面一幅。
“嗯……?”
方老太爷忽然发出一声惊疑,小厮偷偷地抬眼看,老爷子的面前摆着一幅六句诗,瞧着,字还写的挺好看。
方老太爷忽然抬起头,“这参与作诗的里面,还有已为人妇的姑娘家?”
小厮一愣,并没有啊,今儿在晴芳谢的千金小姐们,都为曾婚嫁,老爷子何出此问?
“啊……”
小厮忽然灵光一闪,“老爷子,里面是有一位曾嫁了人的,不过已经和离了,是……顾家四小姐。”
顾家……
方老太爷长长花白的眉毛动了动,又将视线转回诗词上。
和离的,诗句里却仍旧情深意重,坚贞不二的情操以景寄情,委婉动人……
这样的诗句读起来,比那些单纯堆砌辞藻和硬生生往里添加一些过大的情怀来,要动人得多。
和离之后都没有丝毫的阴鹜愤怒之情,这个顾家姑娘的心胸宽广可见一斑呐。
“行了,我粗略地瞧了一遍,你拿去宿润阁,给那些世家小子们也看看。”
看着方老太爷的面色缓和,小厮知道老爷子心里已是有想法了。
只是他虽然是伺候在老太爷身边的,却也知道今日的诗会,方家想要抬举的是姚家的姑娘,这个顾家……
小厮咬了咬唇,“老太爷,您这后面都还没看完呢,听说,姚家有位才女今儿也来了,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您……”
小厮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到方老太爷的眼睛看了过来。
洞悉一切的深邃眼眸,像是能看穿他一样,小厮立刻跪伏在地上。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方老太爷并没有责罚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修竹,你跟着我也有些年头了,我年纪也大了,没心思去管方家那些事儿,你若是想去外面,我也不拦着你。”
“老太爷,小的知错了!小的只是一时糊涂,小的就想待在老太爷的身边,往后,小的若是再犯糊涂,不用老太爷您说,小的自己就滚出去……”
修竹后悔不迭,他知道老太爷是最烦这些事情的,他怎么鬼迷心窍地提这些事呢?
方老太爷挥了挥手,修竹立刻想将诗词抱走,忽而又一顿,磕磕巴巴地说。
“老太爷,宿润阁那里三皇子也来了,说是光评诗也没个彩头,所以……所以让小的们将这些诗词的名字都覆上,然后再作评……”
“去吧,记得都誊抄一遍,不然光遮了名字,又有什么用?”
得了允许,修竹立刻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方老太爷静静地坐在书案的后面,看着一旁书架上满满当当的古籍,心头微凉。
国朝兴盛,可是盛极必衰!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
方老太爷一辈子为了国朝呕心沥血,让方家在国朝有了一席之地。
他可不会为了什么去刻意讨好抬举什么人!方家人多,免不了不会一条心,可是方老太爷有他自己的原则和坚持,那些人,别想自己妥协!
宿润阁,修竹带着小厮们捧着一个个托盘过来了。
“各位公子贵人,这里便是我家老太爷让小的送过来,供各位评鉴的。”
修竹指挥着人将诗词一幅一幅地挂起来,却惹得人惊疑。
“怎么这字……都是一模一样的?”
修竹笑着应答,“老太爷吩咐的,各位贵人不是下了赌注吗?如此一来,才更有意思。”
“哈哈哈哈,久闻方家老太爷严谨庄重,果然名不虚传,够严谨,只是却没想到老太爷也有如此玩心的时候。”
修竹笑笑没说话,等诗词都挂好之后,慢慢地退了出去,“各位有了决定之后,小的就在宿润阁的外面。”
宿润阁里沉闷的气氛一时间打破了,有了赏诗做由头,大家各抒己见,感叹点评,变得热闹了许多。
这些诗词都被重新誊抄过,哪首诗出自哪位千金的手,便根本分辨不出,宿润阁的人评析起来就更加无拘无束了。
“这首,描绘出来的春色倒是细腻灵动,只是这后面的深仇苦恨略牵强了一些。”
“到底是些女子所作,想要立意高深,便会超出她们所能掌控的范畴,变得有些不伦不类。”
“不过这首倒还不错,由万物复苏的春色思及已逝的严冬。”
“这个立意颇浅,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宿润阁里三五成群,围在一幅幅诗词面前评头论足,诗会的氛围变得十分热烈。
封容仍旧靠坐在那里,同周围热烈讨论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居然没人觉得奇怪。
三皇子这方面本就不太在行,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之前三皇子出现在这里,那才叫奇怪呢,三皇子就该出现在音声靡靡的场合才是,诗会?呵……
不过,也没人脑袋被踢了表现出情绪来,甚至还有人狗腿地想同封容一道评析。
只是封容兴趣缺缺的模样,又让这些人打消了这个念头。
封容的目光,看似什么都没在看,却是浅浅地扫在了白凌天的身上。
他一直觉得挺好奇,一个人的观念,到底遭受到了什么样的冲击才会完全改变?
曾经的白凌天对顾华菁的唾弃几乎人尽皆知,他也曾在不少场合明确地表示过自己的喜好,完全不是顾华菁那一种。
成功让白凌天在成亲之夜离京驻防,白家和顾家的联系,就已经不可能修复了。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顾华菁虽然好命地没死在白家,却也态度坚决地和离。
就算白凌天回京,他们也不会再有交集。
可是如今,似乎变得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了。
白凌天非但没觉得和离是件庆幸的事情,反而对顾华菁的态度产生了改变。
事出有因,这样的变数,究竟是白凌天的关系,还是顾华菁的……?
“白兄白兄!你快来这里看看!”
忽然,宿润阁里有人高声招呼起来,语气中透着急切,让人忍不住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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