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馨的决定正合顾华菁的心意，有美人作陪，这场诗会对她来就变得舒服了不少。
晴芳谢的一山一石，方婉馨都能缓缓道来来由，她声音轻软，语调平和，顾华菁听得津津有味，早忘了余半梦去哪儿了。
这样舒适的时间，一直持续到又一阵骚动为止。
听见身后有动静，顾华菁和方婉馨齐齐回头，却见到一名身穿鹅黄色缎裙的女子，娉娉婷婷地走入晴芳谢。
“那便是姚家的四姑娘，姚凤玉了。”
方婉馨轻声地介绍，怕顾华菁不认识。
顾华菁还真的不认识，这会儿正细细地看了看，容貌倒也算得中上，五官端正，身材适中。
只是那身清高的感觉，顾华菁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让她心里总有些不太想要亲近的感觉。
姚凤玉一出现，晴芳谢和宿润阁的情形便有些相似了，姚凤玉身边立刻围了不少人。
女子之间套近乎的方式，可比男子要丰富多彩得多，从头饰珠花可以一直聊到女红花样，各种话题层出不穷。
顾华菁庆幸没人来跟自己聊这些，完全聊不上啊？她只对药材和银子比较有研究……
忽然，顾华菁察觉到姚凤玉的眼睛往她这里飘了飘，却只是在她身上打了个转，便毫不在意地挪开。
顾华菁也没在意，姚凤玉同白凌天定亲，为什么一个个都觉得跟她有关？她已经和离了啊！不要脑补太多啊！
晴芳谢里的人已经不少了，今日的主题是诗宴，自然要以诗为重。
方家的女眷笑容可掬地出来主持场面，先是说了一通客套话，话里话外却几次提到姚凤玉，强调突出之意不言而喻。
姚凤玉也是从头到尾一副高贵端庄的模样，连嘴角含着的笑纹都没有改变一下。
“今日，风和日丽，大家也无需拘束，只当平日里提个小诗逗个趣儿，不过若是全无彩头也没意思，我家老爷子便想到一个有趣的法子。”
“究竟是什么呀？”
方家夫人眯着眼睛浅浅地笑起来，“各位也知道老爷子的脾气，端得是严谨缜密、不拘言笑，然前几日与人打赌，竟是输了，于是老爷子被罚要教出一个女门生呢。”
“什么？方老爷子居然与人打赌？还输了？”
“这真是……方老爷子那样的性子，我们可不敢呢……”
方夫人的话刚落，地下立刻嬉笑一片。
然而这些姑娘们一个个嘴上并不在乎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却不自然了许多。
方老太爷的门生！哪怕什么都学不到，光是有这么个名头，那能让人刮目相看。
方老太爷是京城有名的学术泰斗，为人不拘言笑，古板严肃，然而朝中多的是他的弟子。
一些达官显贵家的子弟，若是能得了方老太爷的青眼，那将来必定会一飞冲天。
每年有多少人沾亲带故想得到老太爷的亲传，又有多少人费尽了心思也没这个福分。
方夫人却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说成是一个小小的彩头？
顾华菁敏感地察觉到气氛变得不对劲起来，刚刚还一片和谐的样子，这会儿居然剑拔弩张的，一个女门生这么让人激动？
“方夫人，您说的可是真的？”
有人忍不住想确认一下，其余所有人都盯着，竖着耳朵等待回答。
方夫人浅浅地笑起来，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我哪儿敢用我家老爷子打趣？”
“老爷子说了，他的女门生不如就从诗会上挑好了，还望各位别嫌弃这个彩头才好。”
“方夫人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方老太爷的门生……我真的没有听错吧？”
“要我说呀，姚家四姑娘倒是极有可能的，听闻姚姑娘四岁能赋诗，七岁诵数经，十岁能成文，可是不折不扣的才女呢。”
“谁说不是？咱们这里，可就数姚家姑娘最有可能了。”
刚刚围着姚凤玉的人，立刻抓住机会奉承，仿佛她已经成了方老太爷的门生一样。
其余人脸上神色各异，却也没人说反驳的话，只一个个憋着劲想要争取争取。
“方夫人，那不知今儿这诗会的题目是？”
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方夫人和蔼地笑起来，“这个呀，便是连我也不知道呢，一会儿老爷子自会让人送来题目的。”
一时间议论纷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这上面去，只除了顾华菁，仍旧一副随时会走神的样子。
“顾姐姐莫非对祖父的门生不感兴趣？”
方婉馨诧异于顾华菁的平淡反应，忍不住问了问。
顾华菁看着她摇摇头，“能得到方姑娘祖父的教导，必定是极好的，我只是有自知之明而已。”
“顾姐姐从前，也是很喜欢诗词的。”
“你也说了是从前……”
顾华菁笑容缥缈得有些高深莫测，“人总是会变的，特别是喜好，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我如今已是不在意这些了。”
方婉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顾华菁与白凌天的亲事，她并不很关心。
可是再不关心，她也七拼八凑差不多听了个完全。
她知道顾华菁曾经多喜欢白凌天，可白家二公子对她……
如今两人和离，方婉馨不知道其中详情也不好评论，可她却觉得，顾华菁似乎比起从前，显得更加让人过目难忘。
“来了来了，今儿作诗的题目来了！”
顾华菁抬头去看，一个小丫头捧着一个卷轴缓步来到晴芳谢。
方夫人将卷轴接过去，当众打开，只见上面写了两个字，“春思”。
“这是……思念春日？”
“应是春日中的念想吧？”
“不不不，方老爷子出的题目，定然不止这么简单，其中的深意该是我们想不透的。”
“好题目，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个想法，如此深不可测的题目，才能显现出人心中的深度。”
“……”顾华菁只觉得嘴角抽抽，真有什么深不可测？
这不就是“春思”吗？她脑子里就蹦出了好几首“春思”来，还能跟深度挂上钩？
眼看着姑娘们四处寻找笔墨开始构思，顾华菁一时间觉得耳边安静了不少，惬意地叹出一口气。
“顾姐姐当真不去试试？”
“我就不试了，免得让人笑话。”
顾华菁自嘲一下，乐得悠闲地继续赏景，方才那山石影壁上刻的字，她才看了一半呢。
宿润阁中，也同样有人送来了卷轴，上书“评诗”二字。
“老太爷说要说选女门生，因此也想听听各位大人的意见，一会儿小姐夫人们的诗词小的会送过来，还请各位大人略作点评。”
“这倒是新鲜，方兄，你家老爷子当真要选女门生？”
方家三少爷叹了口气，“老太爷的脾气近来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不过呢，只要他老人家高兴就好。”
“哈哈哈哈，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会有这个福气。”
“我瞧着，姚家四姑娘就不错，听说是个才女呢，在宫中都听过她的名字，想来应是不俗。”
立刻有人附和，且往白凌天的身边凑了凑。
“白兄，你说呢？”
白凌天面无表情，“还未看到诗词，怎可定论？”
“怎么不能定论？姚家姑娘有才女之名难道不是事实？能和白兄相配的，定然也是人中龙凤，对吧？”
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不少人都转眼看去。
白凌天和姚凤玉的事情，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可也没人这么大喇喇地说出，这人可真不讲究。
待看清了说话的人，其他人才释然，原来是韩家的小少爷啊。
韩熙之和白凌天的关系交好，会说的这么直白，也不奇怪。
旁边有人想跟着笑上一笑，忽然看见白凌天的脸色暗了暗。
“我同姚姑娘，并无关系。”
“……”众人诧然，白凌天这是……在撇清关系？或者，他不想让姚凤玉的名声受到损伤？
“白兄你这就不厚道了，在座的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韩熙之翘着个脚，脚上锦缎的鞋子晃呀晃的，面上带着笑意，玩世不恭的模样。
白凌天的脸色变得更吓人，他眼睛冷冷地盯着韩熙之，“我说了，我同姚家姑娘毫无关系。”
“是吗？只是白家的其他人，未必会这么想吧？”
韩熙之笑容更深，“那就算小弟说错了，只是白家喜事临门的时候，小弟还想去讨一杯喜酒喝呢。”
有人顺着韩熙之的话也笑言了两句，白凌天浑身冷意泛滥，定定地看了韩熙之一会儿，抿着嘴唇将头转了回去。
他知道祖母有意让自己娶姚凤玉，姚凤玉曾经来白家走动过，很得祖母的喜欢，姚家地位也不低，既能做白家的助力，也不会对白家有所压制……
自己同顾华菁和离之后，祖母没少催自己再次成家，她甚至恶狠狠地当着自己的面说，要给他娶一门合心意的，让顾华菁气死……
白凌天心中发笑，她们大概是很久没有见过顾华菁了，所以才会还以为顾华菁对白家有什么执念。
怎么可能？！顾华菁分明连提都不愿意提，自己娶了谁，她怎么可能会在意？！
可是他却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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