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君从窗口站起来,或许是她起得太猛,眼前一时恍惚。
更或许是因为下大雨,天气灰蒙蒙的,她看不清这帮人怀里的孩子长啥样。
直到他们怀里的孩子稚嫩委屈的声音叫了一声田阿姨,田文君整个人身体的血液都逆流而上。
——是冯雪雁。
冯雪雁已经从工作人员的怀里滑下来,朝着田文君飞奔过来,一头扎进田文君怀里。
田文君低头一看,一个多月不见,这孩子瘦了一圈不说,嘴巴发白干裂,双眼中充满了惊恐。
她心里慌张得要命。
紧紧抓着孩子的手不愿意松开。
“雪雁,你是怎么回来的?”
田文君蹲下来,抓起她的双手一看,孩子的双手粗糙不已。
或许是好久没见,更或许是因为想念,冯雪雁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田阿姨,我自己跑回来的。”
田文君心口一紧,看到冯雪雁哭,她也忍不住哭。
她甚至太过着急,在冯雪雁屁股上一巴掌。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道:“你这孩子胆子怎么这么大?
好端端的,你为什么突然跑回来?”
“田阿姨,你救救我哥哥和我姐姐,我舅妈把我姐姐卖给了一个傻子,我哥哥的腿都被她打断了。
我害怕,我不想姐姐被卖,我就连夜跑出来坐上火车来找你们了。”
田文君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一旁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道:“这孩子了不得啊,才六岁多也太聪明了。
她上火车的时候,自己跟着前面的大人,扯着人家的行李,我们检票的工作人员以为那是她的家人,也就没阻拦。
她在省城下火车后,就在站台找到我们工作人员,非要来这里。
这不,我们赶紧给送回来了。
她刚才跟你说的这些,她在路上死活也不跟我们说,孩子我们已经送到你们手里了,你看我们现在还需要帮你们什么吗?”
田文君一听,一时就慌了。
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
她回头对张桂兰道:“张姐,给我请几天假,我要离开一下。”
张桂兰看到冯雪雁,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面色严肃道:“去吧,小心点儿。”
田文君转头又对面前的人道:“同志,这事儿你们怕是帮不上忙,谢谢你们帮我把孩子送回来,麻烦你们再帮我一个忙,送我们去前面部队大院。”
这几人道:“行,没问题。”
田文君又道:“这孩子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这一路上没饿着,你放心吧。”
“谢谢同志。”
田文君哪里还敢耽搁,坐上他们的车之后,她将冯雪雁抱在怀里。
真是难以想象,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自己摸到火车站,自己坐火车回来了。
万一……
万一她要是遇到坏人,或者遇到人贩子,后果真的不敢想象。
或许是躺在田文君怀里,好几天没睡好的孩子,在田文君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车子一到大院门口,田文君下车后,对车上的人道:“几位同志,事情紧急,我就不留你们了,等回头我这边事情解决了,我给你们送锦旗。”
这几人道:“没事儿,你赶紧联系他的家人,想办法救孩子吧。”
一听到他们说大人,田文君心里更难受了。
她没过多解释,只是点了点头,吃力地抱着冯雪雁往大铁门走去。
赵二蛋看到田文君抱着孩子走得焦急,他赶紧跑过来伸手就要接过。
田文君道:“二蛋,快去训练场,喊你们团长回家,你就跟他说,雪琴和志东有危险,雪雁一个人跑回来了。”
赵二蛋一听,看了眼田文君怀里的孩子,转身就往训练场跑。
田文君一回去,赶紧收拾东西。
她突然有些慌,又有些乱。
还收拾什么?
有什么好收拾的?
很快,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建国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椅子上坐着的冯雪雁,几个大男人瞬间就傻了。
陈建国先一步上前,蹲在孩子面前,紧张道:“雪雁,你怎么回来了?”
冯雪雁一字不差,说了哥哥和姐姐的境遇,陈建国拳头紧握。
田文君道:“孩子有危险,我们去把他们带回来吧。”
陈建国道:“好,你跟雪雁在家里,我现在跟张庆东去给政委汇报情况。”
田文君不放心,她想跟着去。
陈建国要走,却被冯雪雁牵住衣角。
“陈叔叔,我想去,我的布娃娃还没拿回来。
我想带哥哥和姐姐一起回来。”
陈建国心里就像是被刀扎。
他噙着泪,点了点头道:“好……”
几分钟后,陈建国和张庆东,还有江大海李伟四人出现在周政委办公室。
周政委气得全身发抖,他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力道太大,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周政委道:“妈的,这是人吗,这是畜生。
你们几个去把孩子给我平平安安带回来。
什么狗屁亲戚?
带回来后,以后谁想带孩子走,咱们都不给。
他们是英雄的孩子,不该遭受这样的待遇。
都怪我,都怪我啊。
快,速度快,派两辆车给你们,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地方,将孩子毫发无损带回来。”
陈建国点头,拿了车钥匙转身离开。
很快,四人开了两辆车,载着田文君和冯雪雁出发去了李文慧的老家。
路上,陈建国的车开得很快,张庆东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窗外夜色如浓墨,车上人的心也提在嗓子眼。
原来,出事之后,连带着血缘关系的亲人,都是靠不住的。
田文君越想越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让那两口子把三个孩子带走的。
陈建国一夜未合眼,他们走的是近路,按照这样的速度,三天就能赶到地方。
后半夜,冯雪雁被噩梦吓醒了。
她缩在田文君怀里,身体抖成了筛子。
她哭道:“田阿姨,我不想跟哥哥姐姐分开,救出哥哥姐姐,你们不要把我们送走好不好?
我会听话的,我哥哥姐姐也能干活,我们会听话的。”
田文君紧紧抱着孩子,想起上一世孤苦无依的她。
她抱着孩子脑袋,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无声落泪。
老天知道,她多想留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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