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晗干咳了声,道:“呃,我还有些事忙,言公子你……”
她话没说完,但送客的意思已经明显。
言旨却像未听到,反而好奇地问道:“忙着看那堆账簿?很麻烦?”
方才透过天牎,他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还是看得清她书案上一摞摞叠起的账簿。
青晗无奈笑笑,“倒不是很麻烦,就是有些繁琐。青家名下共四十二处商行田庄,这四十二处便有四十二本账,每本账都要看都要核,确实比较花耗时间。”
“不都有管事吗?”
核帐对账自有这些人负责,东家年中岁末也只需要大致看看便行了,何必把自己弄得这般累?
青晗不答反问,“半年前青晗发落了青家成批的管事,言公子可听说过?”
言旨点头,“略有所闻。”
这事不小,还间接引发山匪图劫,场面震撼,是个青家人都印象深刻,到如今还不断有人爱聊起。
他在青家住了这么些日子,多多少少听见过一些。
不过,初闻青晗在这件事情处理上面的表现,言旨是大为震撼的。
他绝想不到这样一个看起来柔善娇美,清丽可人的小姑娘,竟然也会这般凛然强硬、杀伐果决的一面!
青晗叹了口气,“此前因家父不善经营,放任自流,青家养出了不少蛀虫。我虽处置了一些,但终究不可能将这些人全部拔去,对更多人只能把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要是她当日真因一时意气,尽数剪除了所有人,那青家产业会彻底先乱起来。
“既然做不到疑人不用,我也只能用人疑人,虽然累是累了点,但总好过下面人故态复萌,欺上瞒下。”
左右每年也就是忙这一段时间,累完就好了。
言旨颔首,“有理。”
抓得紧些,下面人才知道常备不懈。
“嗯。”
话说到这儿已经差不多,青晗正要结束话聊,却闻言旨道:“青家账册外人忌看吗?”
“倒也不全忌讳,除了些涉及经营秘密的,绝大部分还是可以视人的。”
当初盘账的时候她刚从外面找账房先生来盘自家的账目,基于的就是这个原因。
不过先前是因为规模巨大,处理起来费时费力,这才需要请外援。眼下的与之相比树小巫见大巫,是以前儿个青管家请示时,青晗便没应。
只是在辛苦了几日夜之后,她倒是有些后悔。
“介意我帮忙看看吗?”言旨道。
青晗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还会看帐?”
看帐这事看起来简单,但这里头的门道学问也是不少,没学过之人都是看不明白的。而且若非需要,一般人也没需要学这些。
因此,她才会这么惊讶。
言旨薄唇微掀,“学过一二。”
……
这人可不像只止学过一二!
青晗看着言旨端坐在书案前目过十行,长指起舞般在算盘上下灵活翻飞,伴随着算珠有节奏的劈啪脆响,快速地翻动册页。
看这架势倒是半点不输,就是不知这实际是个什么样子。
她浅淡一笑,翘首以待。
一阵,一本账册被尽数翻完,青晗看着他呈过来的账本,惊喜道:“言公子,倒看不出来你竟是个中好手!”
这本账是她适才刚看完的,最后所得的数目与言旨的一般无二。还有里头这那些存疑之处他也都一一圈出,没有一处错漏。
见她眼底晶亮,言旨唇瓣细微地上扬,“希望能帮到青小姐。”
“既然言公子诚意相帮,青晗就却之不恭了。”青晗笑道。
这可真是正逢瞌睡,天上便掉枕头,她正正缺个帮手,帮手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
有了言旨的帮助,青晗的任务被帮轻了不少,一切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风玲琅这边就相对麻烦了些。
前不久检查时,她意外地发现简氏出现了胎位不正的状况。
在这个生产只能依靠顺产的年代,胎位不正就意味着极大机率的难产,对胎儿和孕妇的生命安全都是极大的挑战。
风玲琅大为紧张。
好在她发现得较为及时,通过现代的一些矫正办法辅以帮助,总算解决了这个问题。
尽管如此,只要简氏一日未安然产子,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
日子悄然而过,年真的要到了。
接连下了数日的雪天总算放晴了,离家多时的青逾明也终于归家了,青家上上下下喜气洋洋。
顾氏和简氏是乐得见眉不见眼,青晗也是,便是小小的皎皎人儿,也大概感觉到家中的喜气,笑声也多了不少。
唯一显得有些落寞的,是风玲琅。
“诶,就要过年了,小子你想家吗?”她双手交叠放在庭院目长椅上,下颔抵着手臂,整个人显得蔫蔫耷耷的。
每逢佳节备思亲,真是没说错。
虽然在现代她也是孤儿,并没有亲人能够相伴,但那里毕竟是她长成的地方,是她的根,她总归是思念着的。
可惜,现在却是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风玲琅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
听见她的问话,立在身后的言旨沉默不语,看着冬日里盛放争艳的寒梅,目光悠长疏寞。
久久未等到身后人搭话,风玲琅不满地瞪他,“好歹我也是你挂了名的姐姐,姐姐说话,你多少也给点面子应一声好吧。”
言旨收回目光,生硬地道:“我没有家。”
所以,谈不上想与不想。
风玲琅一怔,木木地望着他,但见他面色平静,不见涟漪,除了冷漠还是冷漠,看起来与往日并无两样。
可不知为何,此时看着言旨,她心底却骤然涌起一阵酸楚滋味。
风玲琅咬了下自己的唇瓣,“抱歉,言旨,我……”
自己早该想到的,若非身世飘零,他也不会被送到鬼医谷那样的炼狱之地。
言旨看了眼猝然红了眼眶的她,只鄙夷地道了句,“真丑!”
一句话立马让风玲琅心底的感伤化为乌有,立即暴走,“我就知道像你这样冷心冷肺的人不值得同情,再见!”
扔下这么句话,风玲琅气呼呼地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言旨莫名一笑,无喜亦无悲。
“喂——”
倏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却是才离开的风玲琅又回来了。
“我说你这臭小子也太没把我当回事了吧?”只见她气呼呼地鼓着一张脸,叉着腰骂道。
言旨莫名。
“谁说你没有家!我不就是你姐姐吗?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懂吗?”
听着这恶声恶气的话,言旨意外地感觉到几分暖。
不过这人也不看看自己身上哪有点做姐姐的样儿?
见言旨不应,风玲琅凶向胆边生地戳了下言旨的脑门,“给姐姐记住了!”
说完这些,她立马一阵风地跑了,居然有几分逃命的意思?
开玩笑,言旨这恶小子的脑袋是可以随便戳的吗?方才她是一时胆气壮,现在就是给她个瓮缸做胆子,她也不敢好吗?
不过想想刚才那一下,哪怕就几秒钟,她也终于尝到了做姐姐的威权气概。
那滋味就一个字,爽!
言旨看着逃也似的飞奔离去的风玲琅,面上闪过一丝无奈。
他摇摇头正要离开,转身就撞见一双带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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