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月居
纪氏看了眼白瓷碗里黑乎乎的汤汁,面露嫌恶。
见主子不喜,翠仪劝道:“姨娘,您还是赶紧趁热喝了吧,喝了就不会觉得涨得难受了。”
这是断乳汤,是她特意从外面药铺买来熬的。
翠仪不提还好,这一提纪氏觉得身上的胀痛似乎更加明显了。
她捏着鼻将汤药一灌而入,那腥苦的味道叫她秀眉紧拧在一块,“这药可真苦。”
“苦口良药啊姨娘。”翠仪赶紧接过瓷碗,又取了块糖块给她解苦。
纪氏含着糖,让甜味冲淡口中的苦涩,脸上这才舒展了不少,“对了,你买药的时候没被人瞧见吧?”
“没有,婢子小心得很,还特地化装了一番才进的药堂。”翠仪如是说着,心底却倏地涌起在药堂外那个怪异的感觉。
不知是否她自己做贼心虚,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窥视她的一举一动。不过她特意回头看了,确实也没发现什么特别。
或许是她太过紧张了吧。
纪氏未留意她脸上的细微变化,“嗯,那就好。”
翠仪压下心底那丝疑惑,说起另一件要紧事,“是了姨娘,听说稍早老太太大发雷霆,对老爷动了家法。”
纪氏惊讶,“却是为何?”
“下人们议论纷纷,像是因为那档子事。”翠仪意有所指。
“原来是为了这事,想不到这从来只会苦口婆心的老太太也终于硬气了一回。”纪氏语气凉凉,一副看戏的样子。
翠仪忧虑,“姨娘,听说这老太太出手极重,老爷被伤不轻,要是他就此怕了不敢再碰,岂不是于咱们的计划有碍?”
“若是换成早几个月,青逾明还未彻底着迷此道时,我可能也会像你这样担心,但如今嘛……”纪氏轻蔑一笑。
闻言,翠仪心定了下,但她还有别的担忧,“老爷如今伤重养在世安苑,夫人亲自照顾着,姨娘却连亲去看望都没,如此一来,老爷会不会便叫夫人又笼了去?”
纪氏自信满满,“怕什么,我这不是还‘怀着青家香火’呢吗?只这一点,简氏便别想赢得了我。”
“姨娘说的是。”
纪氏摆弄着纤指,“你吩咐厨房,做些有利外伤的汤水亲自给青逾明送去。虽说咱有恃无恐,也总不好叫简氏专美于前。”
“婢子省得,”翠仪应诺,正要下去,但旋即想起还有一事未说,“姨娘,婢子注意到可云来过咱们院。”
“可云?她好好地不在芷萱院伺候着,来我这浅月居做什么?”
翠仪道:“婢子问过了,说是可云那铺子当差的兄弟托她送了些东西给李婆子,顺拜聊了几句,倒没逗留多久。”
李婆子是浅月居的粗使婆婆,也可云那兄弟可风的老丈母娘。
“听着很是寻常,怎的你还要专门提起?”
纪氏纳闷,大宅子的奴才关系本就盘根错节,各个院里的下人有些牵扯往来也正常得很,何以翠仪格外警惕?
翠仪着急,“可姨娘您不知道,这李婆子和钱家的睡在一个屋的!您说会不会是钱家的将‘那事’告诉了李婆子,再借由李婆子传给可云,如此岂不是……”
翠仪越说越心惊。
纪氏脸上微凝,沉默了会道:“别自己吓自己,应该只是巧合。钱家的是个识时务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姨娘,要不咱还是把钱家的远远打发了吧,留着这样的人在身边,婢子总觉得不太妙。”
纪氏眼眸轻翕,“先缓缓再办吧,无缘无故地将人遣了,反倒容易引起注意,还不如等过些日子再另作安排得好。”
“婢子明白了。”
*
静泽苑
简云亭和曲氏在小院里边散着边说话。
曲氏侧首望着丈夫,“怎么会闹得这般大?”
早上下人来报时,她虽与小姑子一道。只是一来她还要照顾小儿,二来这样的事情,她一个外妇亦不好围观,故而只能在院子里等消息。
等丈夫回来一说,她顿时惊讶不已。
简云亭叹了口气,“也难怪老夫人勃然大怒,实在是振之行为太过荒唐。”
两家本就亲密,也没什么不可言的。未免妻子一知半解,他将方才在青家祠堂外的事情细细与妻子说了一遍。
曲氏瞠目结舌,“想不到才短短时日,事情竟演变到这个地步。”
简云亭沉吟,“天下之倾家者,莫速于赌;天下之败德者,亦莫甚于博,说的果然没错。”
曲氏顿足,“珮桦也是,竟糊涂若斯,居然贴钱给丈夫去赌,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顺从丈夫也该有个度,如此好赖不分的“爱”,跟“害”其实没有区别。
“我这妹子啊,就是太愚懦了,还没晗儿一个孩子果断精明呢。”
想起外甥女的沉稳智慧,简云亭大为赞赏,“晗儿这般优秀,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家儿郎?”
夫妻多年,曲氏哪能看不出他的意动,泼冷水道:“这我可不知,但肯定是轮不上咱们浚儿。”
简云亭站定,不解地望着妻子,“这话怎么说?浚儿文武兼备,相貌才智样样不差,和晗儿登对得很。再加上简青两家本是姻亲,这亲上加亲,也是美事一桩不是?”
曲氏也跟着停下脚步,“你说的我当然明白,可是你想得再美也无用。珮桦昨儿提起过此事,我当时也心动得很,可结果还是不成。”
“那是怎么回事?”
“晗儿自己亲口说的,对浚儿只有兄妹情谊,我还能说什么?”
曲氏只得将昨日与外甥女那番对话重新说与丈夫听。
简云亭默了下,道:“也罢,虽说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总归是小儿女的终生大事,强求不得。”
“说的就是这个理。”
“算了,不说这些了。听说老太太回去后便病了?”简云亭面露担忧。
又说回这事,曲氏也跟着叹气,“听下人们说是请了大夫去瞧,具体怎么样还不清楚。要不我去趟正德堂看看?”
简云亭本想答应,想想却摇头,“还是算了,想知道什么问问珮桦就是了。眼下老太太正需休息,还是先别去打扰的好。”
“也好。”曲氏颔首,复又问起,“对了,老爷这次能在清原呆上几天?”
“后日一早便走。”原本计划是明日的,不过因为事出有变,他只能多逗留一日。
“这般赶?”
简云亭目露歉然,“没办法,还有些紧急公务等着我回去处理。”
林宥腾最迟下月便要到了,他得抓紧在那之前将一干证据搜集整理出来才行。
夫妻多年,曲氏早已习惯了丈夫的因公忘私,于是只是笑笑未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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