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间我听见了“旧伤”、“凶险”、“缺少药材”几字,我看着床上脸色煞白的人,只觉整个人好似被推搡至风口浪尖,惊涛骇浪从我脚下呼啸过,也许下一瞬便会将我吞没。
床上的人好像陷到了挣不脱的梦魇中,长眉紧拧,口中不住地说着梦话。他的声音团在嗓子里吐不出听上去含糊不清,我俯身贴近方才辨明白。
“别走……”
虚弱而单薄的嗓音,奄奄的仿佛已行到了尽处再也束手无策,只能一声一声循环往复地挽留着。
我眨了眨眼,将眼底的潮意压了回去,握住了齐淮的手,几乎是在皮肉相触的一瞬间,我的手便被反握住了。
齐淮修长清瘦的手指合拢,轻而易举地将我的手牢牢地扣在掌心。
我心上一震,抬头去看,却见齐淮仍陷在昏睡中口里不住地喃喃地念着。
心上猝不及防地酸了一下,我将脸颊贴在齐淮手背上,蓄在眼眶中的泪珠静静地落了下来。
这一夜过得极为漫长,长到我觉得自己似乎要被永远地困在黑暗里。
好不容易熬到破晓时分,齐淮迷蒙着醒来一次,半昏半沉之间看见坐在床边的我似是放下心来,复又沉沉睡去。
我请来明澈诊脉,对方神色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口中喃喃念道:“祖师爷保佑,祖师爷保佑。”我听了却仍难放下心来,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守着。
及至晌午时分,阿木走了进来,“夫人,您不若先歇息片刻,此处由我守着。”
我略迟疑了一瞬,点头应下了,走至门边却又回过身,对阿木道:“我去寻明大夫,齐淮若醒了你唤我一声。”
阿木点头应下,我这才安心踏出门去寻明澈。
我到时,明澈正在摆弄桌上的瓶瓶罐罐,眉头紧皱,时不时地叹上口气,瞧着心事重重的模样。见我来便停了下来,抬头问:“夫人可是有事吩咐?”
我向他一福身,开门见山地问:“明大夫,不知齐淮眼下情况如何,可能经得起长途跋涉回府去?”
明澈听了,吞吞吐吐地回话,“他虽说以前……对不住你,可也并非全然是他的过错,眼下他已这般……这般模样,夫人,您何必不依不饶……”
我开口打断他,“明大夫还请安心,此次我回一并回府。”
明澈先是一怔,紧接着便喜上眉梢,“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若非这般只怕齐淮舍了命也要陪在此处。我方才还烦恼此处药材短缺,实在令人捉襟见肘,夫人此举正可解我眼前困局。”他抬手往桌上拍了两下很是痛快地模样,转头对着我道:“齐淮虽说伤情凶险却也还勉强稳定下来,眼下亟需细心调理,若仔细些一路乘马车勿需星夜兼程的赶路倒也无甚大碍。”
我点点头,“我明白,如此便……”
我话未说完,便听见厢房中传来阿木急切的喊声:“主上,夫人、夫人就在外头,属下这就去请,您万万不可妄动!”
我听了立刻便转身往厢房去,甫一撩开帘子便见着齐淮一臂按在阿木身上,正欲挣扎着往床下来。
我一时情急,提着嗓子唤了声:“齐淮!”
齐淮停了动作,抬头向她所在看来,松了手缓缓坐回床上。
我疾步走了过去,往他身后垫了个软枕扶着他靠了上去,这才贴着床边坐了下来。
齐淮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