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踉踉跄跄地往门外奔去,耳边不停回荡着齐夫人昨夜所说的话。
“……抛开天香国色的花小姐不要,竟娶你这出身低微的瞎子,齐淮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齐淮便是你口中的‘阿远’,也是今日同你拜堂成亲的人。”
“……你自是不知,一个瞎子罢了,几句甜言蜜语,便任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曾经我将毒药换成让人五感尽失的飘落引,如今我将解药喂给你,你便仔细看看,你的夫君究竟是谁吧!”
我步履匆匆全然失了章法,脚下一软,整个人眼瞅着支撑不住,下一瞬就跌入坚实温热的怀抱中。
我抬头向上看去,天光在他身后铺开,罩下一片阴影将我笼在其中,在这片略显晦暗的光线中,我看清了来人面容。
“大……公子……”
屋内的仆佣见情形不对,忙自我们身侧鱼贯而出。
门扉关合发出一声轻响,将明亮天光挡在门外。
齐淮极力保持平静,他许久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是我。”
眼眸在一瞬间便泛起了潮意,我抓着最后一丝希望,颤着嗓子问他:“那阿远呢?”
齐淮用力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他偏过头不敢去看我的眼睛,哑着嗓子回道:“也是我。”
我一瞬间陡然被抽去全身的力气,齐淮用力地揽着我,才助我支撑起身体。泪水漫过眼眶,无声地掉落在他手上,我摇着头,不停地重复着:“怎么会……怎么会……”
“我……”他将我紧紧地抱进怀里,嗓音里凝满了化不开的苦涩,“是我错了,我当初那般对你,实在是于心有愧,我知道你定是不愿再见着我的,所以我才不敢对你表露身份。我知道这是错上加错,可是……我真的是别无他法,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当初送你走的时候不知道你有了身孕,护卫所行之事也并非我指使,你信我,信我!”
没有听到我的回复,他拉起我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看看我,看看我,我是阿远啊,我们拜了天地成了婚,约好要做生生世世的夫妻。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沈溪,你看看我,看看我……”
我抬头向他看来,被泪水润红的双目中清晰的倒映出他的影子。
我开了口,声音哽咽。
“齐淮,你怎么能救了我一次,却杀我两次?”
9.
我记得,第一次见齐淮是在入府后的第三个月。
当时我还只是一个粗使婢女,寅时起,亥时歇,日复一日地被拘在最偏僻的院子里,忙碌在浆洗缝补之中。
掌事的嬷嬷待人极为严苛,除非必要常日里不许我们踏出院门半步,若是捏住半分错漏便非打即骂。
我性子乖顺又老实,并不似其余人般敢在嬷嬷眼皮底下偷溜出去,每日循规蹈矩不敢去越雷池半步,是以自入府被拨至此处以来,往外去的次数双手便能数的过。
这日,嬷嬷点了一行人往各院去送浆洗好的衣物,我亦在其列。
只是我不走运,被派往花苑管事那儿去,他平日里常对府中婢女动手动脚。
据说他与城主夫人乃是远亲,虽说只是祖上联过宗隔得极远,可诸人畏惧于齐夫人威名,对他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果不其然,他将一抱衣物翻翻捡捡,开口便是一番毫无来由的挑刺奚落,见着我连争辩都不曾只默不作声的,知我是个好拿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