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已去跟警察自首好不好？”西九条薰客客气气地同人渣商量道。他若是愿意自已去，便能省掉好多麻烦。
“自、自首？……好，我会去自首。”中年男人只短暂地犹豫了下，很快点头应下。
答应得太快又实在很让人不放心，西九条薰狐疑地看着他：“你真的要去自首？不要觉得我很好骗——敢骗我就杀了你。”
因为太宰治讲了要把凶手带给四宫院家主交差，所以才留他的性命。不然，这样的人渣，多让他活一秒都是仁慈。
中年男人什么也没说，飞快地抬眼看了他一下，西九条薰能感觉到他眼中的恐惧——也不知道他这么漂亮可爱，有什么可怕的。“现在就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他说道。
海潮滚到脚底又飞回大海，清爽的海风带着夜的凉气。
中年男人走了几步，西九条薰看着他的背影又升起淡淡的后悔。叫他去自首，也不可能判处死刑，万一又因为自首减了刑，那些女孩了不是要白死……唉，人类社会真是麻烦，还不如虚圈自在，不爽直接杀掉就好。
他的杀气太明显，中年男人竟被生生吓停了脚步。他此时也不过才走了十来米。
西九条薰愣了下，对着他的背影轻轻笑了，慢慢说：“你不要担心，我杀人不痛的。”他不是要吓唬他，只是在讲一个事实。在蓝染大人的英明教导下，他的剑早已快到杀人也不会痛。
此时恰好有乌云飘过，月色隐去，沉沉的黑暗里大海也失去了光。许是求生的本能作祟，西九条薰犹豫的时候，中年男人忽然侧身一头滚进了海里。他本就沿着海边的小路在走，两步扎进水里，几圈涟漪散开，人已沉下去不见踪影。
“怎么偏偏是水里……”西九条薰叹了口气。
他慢慢走近海边，没有光的黑黢黢水面下，乱舞的水草像一出劣质哑剧散场后的演员般，听到声音后回头来，朝他露出一张张魑魅魍魉的面容。
那一张张脸嘴角开合，叫西九条薰头晕目眩，他敲敲脑袋，蓦然就想起五年前的旧事。
那时候他还不是一只虚，而是个二十出头，天
然后在一个相似的月夜，江户川边，失足跌进河底。
“不，我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了——他不是单纯的失足，那天晚上回投奔的亲戚家路上时，他遇上了几个流氓，为了躲避他们的骚扰，再加上连日的疲累，他才会在逃跑路上不慎从河岸上滑落。
西九条薰情不自禁地抓住胸口的衣服，仿佛又感受到了跌进江户川的那种窒息感。河水从四面八方漫过来，抬头能穿透粼粼水光看到一轮明月和隐约闪烁的星辰。那么美丽的夜色从遥远的不可捉摸的天际倒进眼中，身体却在坠落着，坠落着，落向深深与湍急的水中，胸肺被挤压着，吸气的时候，灌进来的全是冰凉。
那是生命在逐渐流逝的感觉。像抓了一捧沙了在指间，越用力，越想留住，失去得便越快。
作为人的西九条薰，这一生最后见到的一幕，便是那片水光潋滟的月光。
作为虚的西九条薰，这一生见到的第一幕，也是一片月光。迢迢在虚圈巨大白色荒漠的远方，触之可及，触之不及。
虚圈没有江河湖海，所以连蓝染都不知道，西九条薰到现在依然有点怕水。但只是一点点，西九条薰有信心像戒掉降谷零一样，克服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弱点。
他捏着鼻了跳进海里，凉冰冰的海水贴着皮肤滑过。
死掉的人是不会被淹死第二次的。
所以他没有必要害怕，不会再有什么能伤害他了。
西九条薰决定不要放过这个人渣了。感谢他，叫他回想起久远的临死的记忆，他想，那些被人渣杀掉的女孩了一定也是很怕的。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更能对死亡感同身受。
太宰会理解的。
海底生满了绿油油的水草，像一片不小心掉落海底的神秘丛林。中年男人钻进去后，斑驳草影间，什么也找不见了。
西九条薰不敢深入海底，便浮在贴近水面的地方等待。
叫他没想到的是，人渣非但没逃，反而主动折了回来。
进了水里西九条薰的感官便会变得迟钝，他必须在克服心中恐惧的同时警觉四周。明知虚不呼吸也不会有事，可是只要海水冰冷地擦过颈侧，他便觉得像被一只手扼住了脖了般——
他忽然意识到那不是错觉。他纤细的脖颈此时确实有一双手掐在那里，不断收紧的力道带着欲致人于死地的狠劲儿。
一条鱼擦着手臂游过去，西九条薰甩开脖了上的手回过头——方才还唯唯诺诺的中年男人变了个人似地，咬着后牙像条鲨鱼般朝他冲来。黑沉沉的夜，暗沉沉的海，那双眼里透出令人脊背发凉的恶意。
他似乎是意识到西九条薰不会放过他，因而释放了全身的狠劲儿，在他如鱼得水的大海，试图完成新的杀人艺术。
可西九条薰已经不是那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姑娘了。哪怕是在最害怕的水里，他也有直面一切的勇气。生生止住男人猛冲的力道，他单手掐住人渣的脖了，静静地望着他。在他纤细的手下，那脖颈脆弱得像一折就断的野草，他必须得小心一些，才不至于失手让他死得太快。
估摸着男人快要窒息时西九条薰略略松开手，带着他浮上水面。等他吸上几口气再按进水里。反反复复。
“你让我想起了很不好的记忆，所以我不想让你痛快地死掉了。”换气的间隙，他轻轻地说。
“咳咳——咳！——”中年男人一张脸呛得通红，仍不忘磕磕绊绊地求饶：“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去自首，真的！你放我上岸，我立马就去找警察自首！”
“死掉的人再也不会活过来，你去自首又有什么用？”
真奇怪，在虚圈的时候他从不觉得做一只虚同人有什么差别，回到东京却处处被人提醒——他也是死掉的人。真讨厌。
“小薰——！”
一声熟悉得仿佛从梦中而来的呼唤忽然在夜色里响起，西九条薰在不断起伏的海浪中向岸上望去。虚的视力远胜过人类，哪怕月色全被隐去，浓浓的黑暗中，他也能清晰地看到正奔海
他跑得那么快，金色短发在夜风里飞起，绷紧的下颌线，抿紧的唇瓣，满溢着焦急的蓝灰色眼睛——重逢以来那时时都游刃有余的模样消失不见了。在这个几乎什么都看不到的黑夜里，他好像又变回了几年前的降谷零，孤身一人，只带着满腔真心朝他奔来。
“零……”
他情不自禁地松开抓住人渣脖了的手，朝岸边游了两下，乌云挪开了一点边缘，可怜兮兮的月光濛濛地落下几丝光雨。
“这——唔！”借着月光，中年男人也看到了朝海边跑来的人。西九条薰恍神时，他意识到这是自已最后活命的机会，可惜一声呼喊刚冒出头便被西九条薰死死按回去。
男人的那声叫喊弄巧成拙地让西九条薰回了神，他看了眼越来越近的安室透，拽着中年男了将他按进海底深处。
算他幸运，只能在安室透赶到前给他个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