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这年头是国企小单位最难混的时候,到处都在转私,下岗的工人多的可怕,仅仅是一个甘山县就如此。
小姨听了也纠结,她在县砖厂以前上班还挺不错的,待遇也不错,可这两年确实是人心惶惶,只有走人,没有进来过新人。
“这房子是我给你们买的,里面家具什么都有,个人的东西都已经清理出去了,明天上午拎个包就能住的,如果可以的话明天中午就乔迁,我看过了,明天中午是个好日子。”
江小烨已经找好了日子。
“这怎么能行啊,我们不能收,你们可以搬来啊,他们家我们知道的,院子大,房间多,就是以前的四合院啊,要不,要不你给我们一个房间就行了,总比我们挤在这里强。”韩昌运连连摇头,这可不能收的,毕竟那么大的院子,就他们一家三口,怎么住?
“那边房间很大的,我也知道的。”小姨也心动。
毕竟挤在这里那么久了,她早就想搬走了,而且这半年,负责分房的领导还骚扰过她几次明里暗里的话也都说的很明白,所以她一直催着韩昌运要分房。
这个筒子楼不是分的房,只算得上是临时住,一旦下岗,还是要搬走的,等到下岗名单一出来,怕是这里还要出大事。
“你们住就行,我现在还有两个店在那边,店里也有后院住宅的,小姨夫小姨你们要不等明天早上先去看看,然后上午去请一天假,搬个家一起聚一聚,姥爷姥姥明天我也接来,好久没有聚一聚了。”
上一次聚一聚,还老妈回来,那时候他还有事,急急忙忙的也没有跟着吃饭。
“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不过住在里面还是可以的。”小姨心里苦涩,如果是以前在银行上班,她或许会拒绝,但后来工作被顶了,她也受不了那个气就来到了县砖厂,没想到县砖厂当时表面风光,没多久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给谁都一样的,小姨你和小姨夫当初帮了我们那么多,我现在有点能力了自然要送你们点像样的东西,而且我也准备开工厂了,小姨夫你们到时候不行看看来我这边好了。”江小烨如果开电线厂的话,肯定会用一些亲戚的,帮助他的亲戚他都会照顾的。
至于以前没帮助过,甚至还冷嘲热讽落井下石那种,他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现在有钱了,那些跳出来的可真不少。
“这样吧,地契我们不能收,你到时候交给我姐也行,交给你姥姥姥爷也行,那么好的地方完全可以当个祖宅了,而且地段那么好,还那么大,我们一大家子都住在里面,可比什么都强的,我和你姨夫明天上午就去,要搬的话,我们明天上午就搬。”
小姨一听也不客气了,她早就在这里受够了,毕竟做什么都不方便,晚上隔壁打个呼噜这个屋里都能听到。
小孩喊一声,整个筒子楼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都不方便。
就这样的地方,还抢破头。
王姐来了,看丈夫出去找战友了,赶紧跑了进来。
“有客人啊……”看江小烨在这里,王小满有点不好意思的要往外走。
“不是客人,这是我姐家的孩子,来来,程大哥出去了?”
小姨知道,如果程亦山在这里的话,王小满是不会再来的,毕竟她丈夫的脾气也是又臭又硬,厂里当兵的都这种脾气。
干活好,态度好,但对人对事就是一板一眼,现在厂里各种事情多,他们对此自然也是有不少看法的,脾气自然是又臭又硬。
“坐。”
韩昌运搬了个椅子。
“老韩,妹子,我们家情况你们也知道的,要是老程没了工作,别说孩子了,就连我们都是问题,我们现在连回老家都不行,几千里路啊,当时好不容易给他分配了这个地方,实在是没想到会出这种事,这几年都没有回老家了,现在就是回去,怕是……”
王小满慌的很,如果就这样回去,怕是回去以后更难熬。
现在有个工作过的还好一点。
“王姐,确实是有一批工人要下岗,名单是没有的,但具体什么时候下岗还不清楚的,只是上一次开会的时候有人偷偷听到了和我们说的,毕竟厂里的情况你也知道的。”小姨也知道瞒不住,毕竟现在外面肯定也传开了。
当初她来砖厂的时候,也是干的生产线的活,这位王姐说起来还是她的师傅,不过她之前在银行上班的,很快就被调到了财物,两个人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小姨,我先走了啊,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江小烨看事情办成了,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不吃饭啊?”
“吃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啊,小姨小姨夫再见!”
“慢点啊!”
“好!”
他还有事要做。
小盐村。
小院寂静古朴,青砖黛瓦,岁月痕迹,沧桑满墙。
“师傅!”
张叶霖小心翼翼的推开黑木门,已经有点腐朽的木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院里绿意盎然,种了很多蔬菜。
墙壁上挂了很多竹制品。
“叶霖来了啊!”
师公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魁梧的老人,带着老花镜,脸庞刻满了岁月的印记,眼神虽浑浊,但仍闪烁着慈爱的光芒。
当看到跟在后面的岸谷一行人时,微微皱眉。
“师公。”
张烨第一时间来到师公面前,低声道:“师公,来的是日本竹编大师,他们看不上文创基地展厅竹编,我爸也没比过,只有您老能压住他们了。”
他知道师公对日本人没有好感,没有老人对日本人有好感的。
“你爸都没比过,那确实是不简单。”
师公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要知道张叶霖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当然不是天赋,而是张叶霖坚韧不拔的毅力和对竹编的喜爱。
得意弟子输给了日本竹编大师?
老人的好胜心一下子上来了。
“老先生您好,我叫岸谷,来自日本,很高兴见到你!”岸谷很恭敬,在日本,老工艺人地位都很高的,很受尊敬。
“进来吧。”
老人没有太大热情,转身回屋里了。
有点暗淡的屋里,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竹编,在墙上,还有很多镶嵌好的竹编画。
“娃子,我的这些竹编画你回头都拿走吧,把你们竹编作品全部替换下来。”以前视若珍宝的竹编画,以前张烨来过多次都没给一副,这一次,却让他全部带去。
“师公,你说真的吗?”
张烨吃惊,这些可是老人一生的心血!
“哼,我们华夏竹编,可不能被嘲笑了,我年纪大了没几年活头了,这些东西,都带走吧。”老人神情有点落寞,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几年。81Zw.??0??4??0??2m
“竹编画!”
看着一幅幅如丝绸一般的画,奈奈子难以置信。
这么多的竹编画?
在日本,能够制作竹编画的都是竹编大师,一幅作品需要很长时间,可眼前这个简陋的房屋中,却有着如此数量的竹编画!
这几乎就是一个小型的竹编画展厅!
老人听不懂外语。
翻译赶紧翻译。
“竹编最难的就是以竹丝作画,你爸有毅力,但悟性差,这个他学不到精髓,要不是当年他死皮赖脸天天帮我干活,他这悟性我是真不愿意收。”
师公瞄了一眼跑去看他新作品的张叶霖,眼神流露一丝满意。
就算悟性好,有时也比不上有毅力与热爱。
岸谷被吓到了。
他也是竹编画大师,但眼前的竹编画,竟让他有种染料画的错觉,还是他仔细观察才看出,确实是竹编画!
这年头,没想到华夏还有如此奇人!
“老先生,我们能拍照吗?”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多好作品了!
他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老人拥有的编织技艺,是他当前还不能比的!
“拍吧。”
老人很傲气。
“师公,你这一副新的竹编画弄多久了啊?很麻烦吧?”
张烨看到一副新的竹编画,是一副花鸟图。
这幅竹编画已经接近尾声。
“这一副画,师公我用了二十三根竹,整整一年的时间才制作成现在这个样子,这竹编画要从选竹,砍伐,下料,到组装是需要10个步骤的,其制作过程是全手工的,一公分宽的竹片能划十缕竹丝,竹丝要细腻有光泽,成品才能古朴高雅,入手丝滑舒适,不止是表面上看,就是抚摸,也要有丝绸感才行。”
师公看似和张烨说,眼神却一直瞄着岸谷他们。
在竹编画上,他还是很自信的。
竹编字画工艺品,栩栩如生,韵味十足。
“确实是不错,能割爱吗?”
“什么?”
“师傅,就是能卖给他们吗?”
这个年代,竹编艺术在国内是没有市场的,还不如一些简单的竹编用品实在,但在日本,却已经成为了一种时尚。
“你们去县城吧,我大部分作品都在那边,想要,都可以卖给你们。”
真有人买?
师公心里咕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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