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萃在府中收拾了一整天,为宋诗婉精心打扮,就连身上的衣服都仔细熏香。
宋诗婉挑了一件月白锦缎流光裙,又选了一支珍珠簪花。
今日女儿节,不论男女都会挑鲜艳的服饰,明晃晃一片反而乏味,再者她素来不喜欢华丽的扮相,更不求得能在今日偶遇良缘。
天暗下来,灯会开始。
今日的京都比上元节那日更为热闹。
每年的女儿节都是京都那些闺阁小姐难得出来透气的日子,许多豪门世家的公子也都等着这一日去灯会和曲水流觞宴寻找心仪的姑娘。
才子佳人,游灯赋诗,若是相互恋慕,便会交换信物,等回到家中后由父母出面定亲。
宋诗婉独自走在街上,看着周围晃眼的花灯。
京都女儿节由来已久,可真正兴起,却是从她母亲那时。
她母亲十九岁时对她父亲芳心暗许,借着女儿节的名头在当时京都最大的酒楼举办了一场曲水流觞宴,所有才子佳人都可参加。
每人坐在四面垂帘的小雅坐内,流水从每个雅座旁依次流下,最后形成一个环,回到第一间雅座。
二三十位成对的公子小姐都在雅座内赋诗一首,再放上一个信物,放在盒中,交由小厮,放进流水里,所有人都完成后,便可掀开帘子,寻找心仪之人的诗与信物。
若是两人心有灵犀,便能拿到对方的信物。
那时她母亲便是用这种方法与她父亲结缘,自那之后,这个故事便一传十十传百,虽然故事的主角已经无人记住,但曲水流觞宴却流传了下来,且京都人人偏信,但凡能在曲水流觞宴上拿到对方信物的两人,便能得到月老的庇佑,长长久久。
只可惜每年参宴人数众多,能有此缘分的,实在凤毛麟角。
“姑娘,买个花灯吧,这灯上画的可是曲水流觞宴的故事呢!”
忽然有小厮走到宋诗婉面前,她看着花灯上的剪影,一男一女,倒真有些像她已经故去的父亲和母亲。
她笑笑,将灯买了下来。
河边尽是放灯的男女,她挑了个无人处,点燃灯中蜡烛,烛光照耀下,上头的一对剪影栩栩如生,她闭眼许愿,将花灯放下,也不知是做工精良,还是真的冥冥注定,那灯飘得极远,久久不灭。
她收回视线,一抬头,忽然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景承衍和鹿娇娇。
景承衍看着宋诗婉,眼神移不开似的。
方才鹿娇娇要来放河灯,他便陪着一起来了。他对这些向来没兴趣,却没想到眼神一晃,竟看见了宋诗婉。
宋诗婉今日一身月白长裙,在一众灯火的衬托下美得如降临凡间的仙子。
她放灯时一束发髻垂在耳旁,被风吹着轻轻飘起,他看着,周围的嘈杂已不入耳,只有她的一举一动。
景承衍被宋诗婉吸引,恍然想起当年在军中时她也是这般,穿着素衣,奋力救治伤兵,清纯的脸上血迹斑斑,却更显得圣洁动人。
“承衍?”鹿娇娇直起身,见景承衍站在那没动静,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眼便瞧见出脱的宋诗婉。
她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宋诗婉不愿看那两人,折身便走,只是没想到景承衍竟厚脸皮到径直跟上来。
“诗婉,你怎么这般不懂事。夜深独自出行,若是碰到恶人呢?”
宋诗婉轻嗤一声:“景将军还是先担心自己。”
景承衍明知自己是她的手下败将,真不知如何说得出这种话来。
可惜对方压根察觉不出宋诗婉的厌恶之意,反而道:“母亲的事,我听说了,我不怪你。”
“呵。”宋诗婉如同对牛弹琴,“律法判我无罪即可,旁人的想法,与我何干?”
鹿娇娇看着景承衍如此温柔地对宋诗婉,脸色难看至极,自从圣上下旨收回漠北侯府几块封地后,景家对她的态度便不如从前了。
虽也算得上客气,但难免有捧高踩低之嫌。
景承衍也不再像以往那般对她百依百顺,二人之间拌嘴,她示弱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她将这一切都怪在了宋诗婉身上,漠北侯的封地、她的大好未来,都是因为宋诗婉才毁了!
宋诗婉如何看不出她眼中发狂的恨意。
她全然不理会想来与她叙旧的景承衍,自顾自逛着,见到好看的摊子便多留意两眼,全当他们是过路的陌生人。
“姑娘,您又来啦,可是还有喜欢的花灯?”
方才卖宋诗婉河灯的小贩看见她折回来,立刻笑着迎上去:“我们家的灯每个都独一无二,都是我内人亲手做的。”
小贩提及妻子,面色柔和。
宋诗婉笑笑,见他摊位上的灯已所剩无几,便知其妻的手艺不凡。
“您若是喜欢,我这还有个好的。”小贩从柜子内取出一盏花灯,送到宋诗婉面前。
“这灯有两层,外层竹编,内层剪纸。您若是将蜡烛点着了放进去,便能看见四季之景。”小贩骄傲道,“光是这一盏灯,便要做上四天之久,我敢保证,这灯会上,绝没有第二个如此精良的花灯!”
听那小贩介绍,宋诗婉有些动心,只是还不等她开口,便听鹿娇娇道:“这灯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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