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气爽。
高铁一等车厢,陆涛目光悠悠,望着窗外的风景,不久前的那场大雨,涤荡干净了天地间的污垢,显得天空此刻格外洁净,蓝天白云,青山绿水,赏心悦目。
不过,此刻陆涛的脑袋里盘亘着的,还是诸多有关庐州的讯息。
其实,庐州的先天禀赋其实并不算太好,历史上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小县城,皖南的老省会和门户,其实都不在这里,是建国之后才定的省会,起初之时,省内的这些城市,都不是太服气从昔日小老弟摇身一变成了老大哥的庐州,甚至当地省委也一直动议将省会搬迁。
但因为当初特殊时期全国一盘棋的战略纵深考量,而庐州【为皖之中】,动议未能通过。
在地缘条件上,庐州在地理上属于华东,国家发展战略上却又属于中部省会,甚至不少庐州人都自嘲,庐州既是东,又是西,既不是东,又不是西,不东不西,不是东西。
乍一听,好像是交通便利,四通八达,可实际上,庐州东面有断裂带、丘陵、巢湖,阻碍了与江南地区的对接;西面有皖山山区阻碍庐州与江城的长江中游地区对接;南北方向上也因为与长江还有距离,没有水运之便。
而且不止是没有水运之便,水对于庐州而言,也是极为复杂的一件事。因为淮河没有入椰城,再加上广袤的淮北平原地势平坦,自古以来,皖南防汛压力极大,深受洪水之患。
这么说吧,全国大约有98个蓄洪区,42个集中在长江中下游,而其中皖南就占到了24个,可说是一个妥妥的“蓄洪省”,但尴尬的是,作为蓄洪的城市,按理来说都不缺水,可庐州不同,庐州群众吃水都要靠周边城市提供。
再加上庐州千年来都是县城,周围缺乏卫星城,可以说是一穷二白开局,说句扎心点儿的话,就这种地缘条件,放到全国省会中,不敢说倒数前三,倒数前五肯定名列其中。
庐州的腾飞,始于高铁网络,借助高铁四通八达的特性,打开了交通层面,搞定了地缘优势,真正意义上实现了逆天改命,当然,也包括庐州的城市扩容,通过吞没周边城市,从六千平方公里一档的城市,突破成为了11445余平方公里的城市。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庐州的前人颇具眼光,在那个一穷二白的年代,抓住京校外迁的机会,请来了华夏科大,在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勒紧裤腰带供给华夏科大,甚至还实实在在的给予了‘超国民’待遇,在当初省委、省政府都难以保障供水、供电、供暖的情况下,将华夏科大的后勤保障放到了优先级,省委省政府可以没有,但华夏科大必须有。
正是这样的以真心换真心,才让华夏科大在之后的时光里没有离开庐州,而是选择拥抱庐州,与其共生共荣,更为庐州带来了诸多新兴前沿产业从实验室到市场的创新链、生态圈。
当然,纪维民也是功不可没,算是将诸多前人积攒下来的资源,整合利用,再凭借他个人的眼光及能力,带上庐州,做出了几笔重大的风险投资。
第一笔风险投资,是纪维民作为庐州市常务副市长,力排众议,拿出了全市将近三分之一的财政收入,对面板产业进行风险投资,当时是引来了诸多质疑,也让庐州财政几乎掏空家底,甚至为了投资项目资金,甚至被迫停建了地铁线路,引来了诸多非议。
但之后面板产业破茧成蝶,庐州顺利打开局面,此前的恶评一扫而空,不仅收回了投资,甚至豪赚百亿,带来的GDP和就业机会更是令人瞩目。
第二笔风险投资,时任庐州市长的纪维民又做出重大决策,对半导体产业进行风险投资,也是引来诸多质疑,但最终产业爆发,预估浮盈超过了千亿,带来的GDP和收益更是引人瞩目,也收获了最懂风投城市的美誉,纪维民也顺势拿下了庐州市市委书记的位置。
第三笔风险投资时,纪维民又对新能源汽车行业进行风险投资,引来了大量的新能源汽车板块进入庐州,而随着新能源汽车行业如井喷般的爆发,同样又给庐州带来了丰厚的收益,创造了诸多就业岗位和就业机会,让GDP也跟着得到了极高的提升。
不过,就陆涛看来,庐州的发展势头是蒸蒸日上不假,可是,庐州同样存在着不小的隐忧。
庐州最大的问题,不是其他,正是地方财政。
毕竟,烧钱搞风投对地方财政是极为巨大的挑战,现如今看到的是庐州在这几个风投项目上赚的盆满钵溢,大口吃肉,可是,就陆涛的了解,有些风投项目还是在挨揍,还是处于输血的阶段,还看不到成效。
总而言之,这些年为了搞风投积累的地方债,是十年,甚至二十年财政都压不住的。
这是个雷,但是,凡是经历了跨越式发展的城市,基本上都要面对这个问题,哪怕明知道是雷,也得硬着头皮去踩。
庐州如今解决地方债的手段是风投高新产业,但高新产业是高收益高风险的,如果押注的这些企业稳中向好,持续发展,那一切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可是一旦产业竞争失败,诸多风投项目都遇到难题和瓶颈,那么,庐州财政只怕瞬间就要高血压了,一飞冲天也要变成一地鸡毛。
而就在想到这里的一瞬间,陆涛目光倏然一凛。
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个被贺思建和贺宝平,以及许多人都忽略掉了的问题。
所有人都看到了纪维民的能力很强,目光卓绝,具备前瞻性的能力。
可是,却是忽略了极为重要的一点儿,那就是——纪维民这个人的赌性很重!
风投其实是好听的说法,说的难听点儿,就是一场豪赌。
哪座城市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有的城市敢赌,是因为家大业大,输了也输得起。
说句不客气的话,如今在纪维民领导下的庐州,就像是一个债台高筑,穷得连裤子都穿不起,把所有家当变卖之后,连兜裆布也压在了盘口,然后孤注一掷坐到了赌桌上的赌徒,看起来他面前赢来的筹码简直就像小山一般,让人艳羡。
可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筹码再多,也抵不过屁股后面高筑的债台,所以,他只能继续坐在赌桌上,捏着手里的牌,继续赌下去!
而且,这把豪赌,只能赢,不能输!
因为,别人压的是筹码,他压的,是——
庐州十年乃至数十年的发展!
是身家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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