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寿宫,承玄帝跪在凤榻前,一派恭谦孝顺:“太医说母后是思虑过重,导致气郁攻心,都是儿子不好,让您操劳太多,您昏迷的这段时日,儿子实在担心极了。”
太后无力的靠坐在床头,接连昏迷两个月之久,她的身体十分虚弱,让她连说话都需要用上全力。
哪怕她刚醒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不妨碍她能猜到自己会变成这样,定有这个‘好儿子’的手笔。
什么思虑过重气郁攻心,这种瞎话拿去骗骗别人就算了,想要骗过她?
太后胸腔震动着发出一声笑,讽刺道:“……担心?是担心哀家……死不了吗?”
承玄帝低下头遮住眼底的阴霾:“儿子不敢。”
太后懒得多看他一眼,慢慢环顾寝殿内的所有人,没看见熟悉的身影,连一向寸步不离自己的梁嬷嬷也不见了。
心底有了不好的猜测,太后放在锦被上的手指颤抖:“……从前伺候哀家的人呢?”
“她们伺候的不好,让您病成这样,儿子看着生气,便给处置了。”
承玄帝十分淡定,一个被拔了牙的狮子罢了,垂垂老矣,瘦弱无能,还有什么可怕的。
太后倏地抓紧被子,狠狠闭上眼。
身为承玄帝最忠心的奴才,汪启跪在底下适时的陪着笑道:“圣上怕内务监新选上来的人笨手笨脚,伺候太后不周,还特意将身边的宫女都送过来了,只希望太后娘娘能早日康复。”
脆弱只有一瞬,待她再睁开眼,眼底凝聚起万千威压,一眼扫去:“放肆!哀家准你说话了吗?”
即便虚弱,可她身为上位者经年累月的威势却不会因此消减。
承玄帝迅速回身甩了汪启一巴掌:“狗奴才,给朕滚下去!”
“奴、奴才知错,奴才、奴才这就滚……”
汪启既惊恐又委屈,慌慌忙忙的磕了几个头连滚带爬的下去了。
“母后息怒,儿子身边的奴才不懂事,儿子回头一定好好调.教!”
承玄帝低下去的脸,神色阴沉,他知道她表面是在骂奴才,实则是故意借他身边人下他的脸面。
太后从胸腔里冷冷的哼了一声,随即抬手按了按额头:“哀家身上没力气,你要的信,晚些时候哀家会让人送去你的乾清宫。”
承玄帝不甘心,还想再说什么。
太后皱着眉打断他:“好了!你下去吧。”
再急切,当儿子的总不能强迫她做什么,承玄帝强忍着怒火,最后只能说:“那请母后看在南夏正处水深火热,多耽搁一日就会多许多百姓军人身死的份上,尽快写信给荣平皇妹。”
说完这句话,他便起身告退。
刚一出门,承玄帝装不下去了,唤来太医:“她还能活多久?”
太医哆哆嗦嗦的回:“太、太后……微臣在药汤里加了几味损身的药,应该、应该活不过一个月……”
承玄帝字字透着阴毒:“待她写完信,立时送她上路!”
太医煞白着一张脸应是。
寝殿里,太后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梁嬷嬷死了,她从前身边所有贴身服侍的人都不在了,而她的身子又成了这副样子。
她扫视了一圈殿中情景,四个一等宫女规规矩矩的站在各处待侍,她床前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嬷嬷。
嬷嬷朝她福了福身,一板一眼道:“奴婢戚氏拜见太后,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这些都是承玄帝的人,太后神情冷淡的挪开视线。
忽的,她注意到一个小宫女在远处偷偷摸摸的看她。
小宫女约莫十七八岁,正是二八好年华。
太后朝她招招手,小宫女怯怯的走到床前跪下。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后娘娘,奴婢合.欢。”
太后仔细打量底下的小宫女,小宫女看着怯懦,却背对着戚嬷嬷,悄悄抬眼与她对视了片刻。
太后目光微闪,接着,她疲倦的挥挥手:“哀家累了,你们都下去吧。”她指了指合.欢:“就你留下伺候吧。”
戚嬷嬷看了眼合.欢,都是乾清宫出来的人,倒也不担心,便福了福身领着其他人退出寝殿,在门外守着。
殿里彻底安静下来,太后拍拍床榻,示意她近前些,小宫女膝行往前,跪在脚踏上。
“好孩子,跟哀家说说,如今宫外是何情况?”
合.欢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听到东渠已经打到百川,南夏近四成城池都被东渠占领,太后既惊又怒,先前承玄帝只说两国交战,南夏略占下风,想要寻求北辰的帮助,原来何止只是略占下风,竟已到了这般严重的境地!
“怎会如此!慕王呢?”
有慕霆渊在,即便南夏不敌,也不至于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除非……
太后问什么,合.欢就答什么,没有任何隐瞒。
“慕王侧妃生下双生子,圣上震怒不已,下旨将侧妃和两个孩子处以火刑,紧接着又以结党营私,包庇妖女孽种为名,赐罪慕王,如今慕王反了,正出逃在外。”
慕王反了!?
乍然听到慕霆渊叛了朝廷成为反贼,太后一瞬间并不是生气,只有满心复杂。
冥冥之中,或许真的有天意吧……
想不到她昏迷的这段时日竟发生了这么多事,太后恨恨的锤了记床榻,皇室不幸,怎么就出了萧恒这么个孽子!
又气又急之下,太后呕出一口血。
“太后娘娘!”合.欢吓了一跳。
太后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被外头的人听见。
合.欢便没敢叫人,倾身上前用帕子擦去她嘴角的血,又去抚她的心口为她顺气。
太后喘了几口气,蓦地一把抓住她的衣袖,艰难的挤出几句话:“好孩子,你是慕王的人对不对?你去、去传话,让他来见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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