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与海往往相伴,泉州亦是如此,山海相映的风景实属一绝。
但海云宗因为产业的缘故,建在一片宽阔的平原上,宗内有一片淡水湖,湖畔美景不输别处。
海风吹拂而过,途径水面,生出无数涟漪。
湖边树枝上都挂着彩锻红绸,还挂着许多铃铛,荡漾出清脆而不嘈杂的声音。
海云宗的整体战力虽说不强,但终归是最赚钱的几大势力之一,所以各方对海云宗都很重视。无数人聚集在湖畔,三三两两聊着这次祭海大典的事情,这些人来自各方势力,包括远在北境的那些世家门派,都有派人来参加祭典。
这次祭海大典除了如往常一样表达对海神的祭祀,各种祭祀节目与习俗过后,最重要的便是选出新的宗主。
按理说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但海云宗内却没有半点欢快的气氛,乃至有些压抑。
各势力都明白原因,各自约束门人,完全按照海云宗的安排行事,不要随意行走,闲聊的时候也尽量不要对此事妄加议论。
在晨间的祭祀过后,那位冉宗主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出来。
其实冉宗主还不算太老,有着一品初期境界的他,如今也只有七十余岁罢了。
如果按照正常发展,他至少还能活个二十岁,掌舵海云宗十五年问题都不算太大。
但一场大病过后,冉宗主的状态显然是奇差无比。
他坐在轮椅上,歪着脖子,嘴角抽搐着,半边身子都没了知觉。
与去年祭海大典时那位意气风发的宗主,简直判若两人。
往常跟在他身后的都是他的大儿子,那位名叫冉德的海云宗少主。
但今天冉德却没有露面,推着轮椅的换成了一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二十五岁左右,眉目清秀,穿着一袭素色长袍。
但就是这身清爽简单的打扮,在他的身上却穿出了几分尊贵的感觉。
这个年轻人是谁?他为什么会取代冉德长老站到老宗主的身后?
简单的议论过后,人们很快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冉家那位远赴圣贤城求学,最终拜在柳城主门下、如今圣贤城的三师兄冉轲。
也是,冉家族长中风,海云宗宗主更换,这种大事身为冉家子弟的他肯定是要回来的。
哪怕什么都不做,以他的身份,也足够让很多对冉家不忿的人心生忌惮。
老宗主口齿不清的说了几句贺辞,又被冉轲转述出来,落在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除去一些对海神的颂词之外,老宗主终于正式在人前做出了宣告。
——他相信海云宗的发展会越来越好,但却不放心将海云宗拱手送到外族人手中。
他是在表达对于白家和白元慕的苛责。
海云宗内迎来了一段很长的死寂,接近十万人聚集的巨大广场,能清楚的听到海风拂过、银铃响动的声音,甚至连人们的呼吸声都变得整齐了起来,直到白元慕的声音响起。
“我自幼流落泉州,得大父抚养,早已扎根这片土地,何来外族人之说?”
“老宗主身体不好,还是好好修养为上,这些杂事,就不劳老宗主费心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白元慕的神情很是平静,没有任何不悦或者挑衅的意味。
广场上顿时变得嘈杂,双方的支持者自然不会放过这第一场交锋,纷纷呼喊起来。
老宗主在轮椅上痛苦的咳嗽了起来,右手拍打着扶手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他没想到这个白元慕竟敢直接站出来挑衅自己的权威,撕破脸的局面来得如此之早。
冉轲没有说话,看了眼白元慕便收回视线,为自家二爷爷度了道真气平复气息。
双方没有再争辩什么,老宗主差点背过气去,今天的流程自然也就到此结束了。
直到晚宴的时候老宗主都没有再露面,主持宴会的人变成了白老太爷,也就是白元慕的义父。
在酒席开场前,白老太爷忽然牵着一个中年道人走了出来,坐到了主位上。
“为诸位介绍一下,这位是紫霞观的玄震子道长。”白老太爷满脸堆笑地说道。
无数道视线落在玄震子的身上,惊愕之余小声议论了起来。
早有传言白家背后有着朝廷和紫霞的支持,白家终于在今晚给出了回应!
没想到紫霞竟派出了玄震子前来支持,看来这次的场面不小。
冉家就算背后有着圣贤城的影子,看来也是胜算不大了。
有人叹息,但没有人敢表现得太直接,宗主交替终究是海云宗内部的事情。
很明显朝廷和紫霞支持白家上位,冉家阻拦不了,圣贤城估计也不会管。
但很有默契的,又有很多人的视线离开玄震子,投向了另外的方位。
那是此间最好的位置之一。
青山的墨望长老便坐在那张桌子的主位上。
是的,墨望还是来了,按照方正桓最初的计划,来此做一些面子上的工作。
墨长老曾是抵触姜御的长老之一,因为他不喜欢姜御独断的性格,也不喜欢姜御这个人。
他也不怎么喜欢谢周,可能是觉得谢周的身份太过麻烦,在某些事情上和姜御太像。
但他对方正桓的观感尤其不错,这两年过去,更是和方正桓成了忘年交。
墨望平日里很少离山,就在山上钟点花草,炼炼丹药,时而给弟子们讲讲丹法一道。
但青山的丹道荣光九成都被芸香峰的齐长老、也就是外人口中的丹长老夺去了。
这就使得其余擅长丹道的长老们,比如墨望等人,很没有名气。
看容貌气度,众人都觉得这应该是位忠厚而沉默的大前辈。
这样的前辈会提出什么意见吗?
“星君近来可好?”
墨望在无数人的注视下站了起来,端着酒杯来到玄震子身前,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至于白老太爷等人,他直接选择了无视。
玄震子面无表情地说道:“师尊很好,不劳道友费心。”
墨望说道:“我从某处听闻,白元慕之所以流落泉州,和星君有关,对吗?”
这个问题很是尖锐。
白元慕是什么人?一个自幼流露泉州、被白家收养的妇人。
星君又是什么人?如今世间年龄最长、境界最高也是最为尊贵的人。
就算白家背后有紫霞的支持,白元慕和星君又能扯上什么关系呢?
事实上就连墨望自己都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深意。
这个问题是谢周告诉他的,假如紫霞来人,便可如此相问。
至于白元慕曾是星君选择的容器这件事,谢周并没有告诉墨望。
玄震子同样不知晓此等秘辛,但不妨碍他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隐有怒气。
他理所当然地把这个问题当作了对星君和紫霞的侮辱。
“一个小小的观道峰长老,竞也敢对师尊不敬,墨望,你是想挑起紫霞和青山的战争吗?”玄震子沉着脸看着墨望质问道。
墨望没有说话,目光忽然落在玄震子身边,那位白家主的脸上。
先前那一刻,这位白家主的脸色明显有几分不自然。
虽然对方很快调整了过来,但却没逃过墨望的眼睛。
这么说,这个白元慕和星君之间,果然有几分秘密?
墨望这样想着,眯了眯眼,笑着说道:“看来老夫要查的事情又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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