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强撑着的身子开始因为体力不支摇晃起来:“你说什么?”
男子表情信然,若不是冬日寒冷,恐怕还会给自己配一把扇子来:“让你知道这么多,你若是还不答应帮我,那我不就有足够的理由杀死你了?”
“所以你是故意……”江流越来越笃信,自己只是从濒死状态进入到另一个陷阱中。
“没错。就算你想佯装答应而后想办法逃跑也没有用,只要明日陈炳盛没得到你死去的消息,今后无论你逃去哪儿都没用。因为你的脸会成为最大的靶子。”
男子蹲下身凝视江流的面容:“是帮我这个忙,让想害你的人付出着代价,还是一口气承受我和陈炳盛两个人的追杀,你自己选吧?”
江流侧躺在身上,手和脚仍然疼痛难忍,无法行动。仅靠手腕和腰支撑的身子摇摇欲坠,更别说浑身挂满的水让他如同被冰雪包裹般冷。
那名男子就这么看着狼狈不已的江流,居高临下,一瞬间让江流感觉到自己的性命渺小到可怕。
在被压迫感与挫败感折磨许久后,江流终于松口:“你说的这个办法,不会让陈府其他无辜人受难吧?”
男子眨眨眼,错愣后掩嘴大笑起来:“傻小子,我只是让你放着东西而已,你觉得这事儿能造成那么大的危害吗?”
他原本还在笑,可当他用漫不经心的态度扫向江流时,笑却忽然被扼住。
那趴伏在地上的人,此刻仿佛变了个样,眉眼里写满狠毒与威胁。
男子觉得,江流就像是生生蜕了层皮的蛇,即使现下很虚弱,也足以让人嗅到强烈的攻击性。
“你最好不要骗我。”
“那是自然。”男子清了清嗓子,庆幸夜色刚好帮他藏住怯涩。
他没说谎,针对陈炳盛不过是个小幌子,他让江流做的事情最终目的是针对另一个人,所以肯定不会给陈府带来什么灭顶之灾。可既然没说谎,为什么心里会有种怯涩感呢?
果然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小子有让人不舒服的体质,怪不得陈炳盛会有些讨厌。
得到男子的允诺,江流提起的劲儿便卸干净了,他重新躺在地上,仰看着对方,嗓音已经因为寒冷开始打颤:“什么东西?时间,地点?”
见江流完全答应,男子笑了笑,从怀里探出个纸包裹。
“东西和放东西的说明都在这里面。”他边说边拉开江流的衣襟将东西装进去,末了不忘拍两下。
正在这时,远远的,有一阵焦急的人声传来:“江流!江流——”
江流的眼睛瞪大了一下。
这声音是,师父?他怎么来了?
江流一瞬间还以为是男子的手笔,可抬眼看去时,对方却也十分惊讶惶恐。
“哎呀,看来有人来找你了。”男子施施然起身离开,走了两步,停下来回望江流一眼。
“江流是吗?别让我失望哦,如果你骗我,我可是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语落,他便随着结伴的几个护卫彻底消失在长街。
江流躺在地上,浑身冰冷难耐,听着法明的叫喊声越来越近,眼皮却再也撑不住地往下掉,终于还是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身子已经非常暖和。耳畔有木炭燃烧时噼里啪啦的脆响,还有另一个人平稳的呼吸声。
江流动了动手,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已经重新接了回去,虽然还很痛,但已经可以动弹了。
他翻了个身,看到手撑在床上小憩的法明。
因为他这个动静,本就睡得不沉的法明一下便醒了过来。
二人对视一眼后,法明先一步伸手抱住了江流。
“傻徒弟,你终于醒了。吓死为师了!”
不知为何,听到法明的声音,一种大难不死后的庆幸与委屈才姗姗来迟,先前强行在男子面前铸造的篱墙,此刻轰然倒塌。
江流几乎是一下扑到法明怀里:“师父!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这一次,法明没有说任何的浑话,他紧紧回抱住江流,伸手爱抚着啜泣着的江流的头。
虽然江流已经十五岁,快要迈入成年,但死亡的恐怖还是击垮了所有防线,让他像孩童一样寻到父母狠狠哭泣。
“对不起,吓坏了吧。我果然不该让你一个人去。”法明轻轻松开江流,看着他惊魂未定的眼睛,小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陈炳盛那家伙是不是想杀你?”
江流瑟缩一下,轻轻点头。
“果然,这个畜牲……”法明啐了口唾沫,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江流面前呈现出如此的怒意,“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找到你的时候,你手脚骨折,浑身都是水,就在曲池旁边。他们把你推进曲池了?”
“陈炳盛,找了两个杀手打断我的手脚,想把我淹死在曲池。”
法明的牙齿磨得咯咯响:“可恶。他怎么可以这么恶毒!”
望着师父怒不可遏的模样,江流虽然吃惊,可却并不感到害怕。
对呀,就算生父没有良心,可他现在不也拥有一个好师父么?
江流猛地又抱住法明:“没关系,我被一个人救下来了。”
“救了你?谁,谁救的你?”法明震怒的表情略显缓和,狐疑看着江流,“那个点,还有人会经过曲池?”
江流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把真话说出来。
可话到了嘴边,他又害怕了。
要是告诉师父关于那个男子委托他针对陈炳盛的事情,师父大概会劝自己不要参与吧?
京城的党派之争他也有所耳问,那都是杀人不见血的战争,如履薄冰,稍不注意就会把自己赔进去。
而他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若是当了棋子,性命就不一定会在哪天终止了。
师父知道的话,肯定会二话不说带自己远走高飞。
当然,他相信凭借师父的本事,那个男子和陈炳盛是不可能找得到自己的。
“是啊,好像是个来京城里隐居的道士之类的吧?”
“道士?”法明呆滞几秒。
江流点点头,硬着头皮继续撒谎:“对,他说京城看似繁华,但背地里也会培养出很多依附人心黑暗生长的鬼怪,所以他一直呆在长安城,夜里会溜出来把那些鬼怪消灭掉。今晚就是路过曲池听到动静,才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