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悟空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压低嗓音,“其他村民是人与否尚且不谈,但这个祭司,我可以完全确定她是个妖怪!”
“而且,是一个很可怕的妖怪。”莫文补充道,双手交叉握紧,颇有些紧张,“她的身上有我目前为止见过的最浓烈的血腥味,和最可怕的怨气。从她身上我看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怨恨,她完全是靠这种怨恨支撑起身体的。”
悟空摩挲起下巴,听着莫文紧接着道出一种可怕的猜想:“你说,会不会这个村庄,这些村民,全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两人猛地对视,脊背一阵发寒。悟空咽下口唾沫,神情愈加凝重起来:“不知道。但无论什么情况,这些人和那妖怪的首选目标,一定是师父。”
悟空偏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玄奘,眼睛里迅速闪过温柔、失望、悲伤……最后停留在了浓烈的忧愁上。“明天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留心师父,不要让这些怪物钻了空子。”
“恩,明白。”
“行了,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商定好事情,悟空轻轻将莫文往床榻推去。
“咦,你不睡吗?”
悟空挑眉:“你是想让我跟你们几个大老爷们挤一张床?”
“哦,对对……我、我忘了。”莫文瞬间想起了什么,低下头脸腾一下红透,幸亏夜色很浓悟空没有察觉。
望着莫文窘迫的模样,悟空哈哈笑了几声,冲他摆摆手:“好啦,赶紧休息。我靠着窗沿就可以,正好帮你们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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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村民竟将几人分开来安排。悟空被要求上山砍树为柳景做棺材,玄奘被带去祠堂里抄写祈福的佛经,悟净牵着敖烈被安排去耕地,而莫文则负责为柳景一家翻新他们的房子。
纵使百般不情愿,悟空最终只得扛起镰刀,跟着柳景的丈夫和父亲往深山走去,临行前和莫文反复检查了偷偷放置在玄奘身上的信号符。一旦有什么意外,两人都能立刻察觉。
女祭司站在远处,偷偷张望着远去的悟空,红唇如血,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她拂袖躲进几座小房屋的正后方,自怀里掏出一枚人头骨,阴森可怖的头骨正上方镶嵌着一小片圆镜,祭司垂眼看过去,映照出来的是她月貌花容却也惨白的脸。
“陛下,一切按你所计划的如期实施着。”女祭司嘴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容,眼睛里闪过无尽的杀意。在她的呼唤下,头骨上方的圆镜发生了变化,几道旋涡般的烟雾隔着镜面聚拢在中心,待这东西散去,对面赫然出现一个被黑暗包裹的人影。
“陛下,那个唐僧果然怀疑孙悟空了。现下孙猴子被我支去了山上,一会儿定叫他再罪加一等。”
“做的不错,骨璃。”对面的黑影欣慰地笑道,很快却又严肃起来,“不过别轻举妄动,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让那猴头众叛亲离,让谁也不信他。”
被唤出名字的祭司陷入一阵沉思:“这么说起来,唐僧那个二徒弟,好像还很信任孙猴子,其他人都已经有所动摇了,只有他……”骨璃点点下巴,“只有他还在努力地安慰孙悟空,两边说好话开导。”
黑影听了骨璃的叙述却也不急,意味深长道:“这有什么?一个穷凶极恶难免孤单,凑成一对狼狈为奸不好吗?”
骨璃了然,急忙应下:“我明白了,陛下。”
“去吧,等抓到了唐僧,我自然有办法救你的儿子。”黑影一挥袖袍,烟雾再次笼罩住圆镜,等散去后,又是骨璃的面孔。
像是被戳中脊梁骨,骨璃整个身体微微颤动着,她双手扶住头骨才没有让其掉落,深深呼吸几口,整顿完毕,施施然重新闪进人们的视线中。
看着不远处踏进祠堂的玄奘,骨璃眯起眼睛,瞳孔在背光中慢慢浮现出幽深的蓝绿色。
而玄奘则对这危险的目光毫不知情,他跨进祠堂中,里面已经备好了清香、香炉、木桌以及笔墨纸砚。堂中并没有罗列很多牌位,只正中间立了一大块,虽然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却没有刻字。
祠堂的年岁看起来已经很高了,木块和砖头已经有乌黑斑点,但都被打扫地干干净净。玄奘扫视了这祠堂一圈,虽然好奇无字牌的主人,可也不方便多问。只好一门心思跪坐下来,开始抄送经文。
看管他的村民不多,仅两名,一左一右站在祠堂门口。
一炷香很快烧光,太阳逐步攀爬到天空正中心,狭小的祠堂慢慢燥热起来。门外两个村民热得烦躁,左右摇晃,明显站不下去了。玄奘却只是默默擦掉额头一层薄汗,袖子黏在了胳膊上的感觉滑腻难受,他也只是偶尔揭开抖一抖。终于,一直悬空的手腕和手臂发酸发软写不下去了,他放下笔,轻轻活动手腕和脖颈。
身后突然传来祭司的声音:“正午了,你们两个去吃饭吧,这里我看着。”
“欸,好好。”两个村民仿佛卸下讨厌的重担,满心欢喜各回各家去了。
玄奘转身,正巧看到骨璃端着一块木板踏进祠堂,木板上放了放菜。
“玄奘师父,正午了,吃点东西吧。”
骨璃将饭菜放到玄奘面前,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木桌另一侧。
“祭司大人,还是算了。贫僧戴罪之身,不配用膳。”
“再戴罪也要吃东西。”骨璃说着把东西又往玄奘面前推一推,“活活饿死了,说得再冠冕堂皇也都是空话。”
在玄奘没有察觉的瞬间,骨璃眼底抹过复杂的神色,很快又恢复优雅神秘的模样,缓缓道:“再说了,罪魁祸首是你的徒弟,你又何必把自己的责任看得那么重?”
“……他毕竟是我的徒弟,犯下错误也是我看管不当。”
“你错了,玄奘师父。”骨璃忽然笑着打断他,眯起一双眼睛盯着玄奘,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罪不可赦的恶徒,永远不会因为跟了什么人而改变,他们的丑陋、肮脏,都是长在骨头里的,挖都挖不掉。”
玄奘去够饭菜的手猛地停下来,他莫名其妙感觉到一阵恶寒。骨璃的笑声带着他从没见识过的冰冷,而在说出这一串话的时候,似乎有着很深的怨恨藏在句尾,若隐若现。
他刚想本能地移开身子一些,骨璃突然刷的转回头死死盯住他,挑起峨眉,道:
“玄奘师父,你应该也奇怪这个祠堂为何供奉一个没有名字的牌位吧?我把这经过告诉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