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浑噩中,她断断续续听到了二人的惊呼,但怎么都睁不开眼,感觉但凡自己敢作出一个小动作,胃就要让她哇哇吐上一地。
这次遭遇,被沈筝直接定为活了两辈子最严重的一次晕车——若不是今日亲身经历,她打死都不相信晕车能如此难受。
感觉好转后,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喉咙与鼻腔中蔓延着清香的药味。
“我方才不知不觉就开始犯晕,让你们担心了。”
沈筝看着冯千枝手中的小瓷瓶,夸赞道:“这可是千枝自己做的药丸子?甚是有效,千枝真厉害。”
冯千枝小脸一红,手一伸便将瓷瓶放入沈筝怀中。
“这瓶药丸给姐姐。”
她怕沈筝不收,赶忙说道:
“我之前与姐姐一样,乘车便要犯晕症。这是师傅研制出的药方,不过......药丸子是我寻药材做的,只要一晕,吃下去便好了。且吃上几次后,晕症便会减轻,姐姐您往后每次乘车,记得事先吃上一粒。”
沈筝越看这小姑娘越喜欢,对着她又是好一顿夸。
“这制丸子的药材......可难寻?”
冯千枝赶紧摇头,“路边,田坎,树林中,随处可见。”
她朝沈筝明媚一笑,小小骄傲道:“师傅研制药方还有个目的,那便是想用尽少的银子,配出最有效的药方。师傅说......这是他的毕生所求。”
此话一出,沈筝沉默。
又是一道缩影。
这世间,还有多少人在为百姓,为天下大同所努力。
她捏着手中的瓷瓶,有些烦恼。
按理来说,这种能人,她作为一县县令,遇到了自是想笼络一番的。
若是能让他师徒俩在同安县安家落户,就是让她沈筝自掏腰包援助他们开医馆,她也愿意。
可她清楚地明白,老者志在天际,莫说小小县城了,可能府城都留不住他。
该如何留下他呢......
沈筝思索之际,安静的四周突然嘈杂起来。
方子彦掀帘一看,“沈姐姐,咱们快到城门了!”
小袁勒停追风,下车牵着它走。
沈筝看了看老者,只见他的脸比方才还黑......
看来今日,她要用职权行一行方便了。
她从怀中取出县令令牌,递出车帘外,“小袁,让守城将士放我们先进,实话实说便是。”
“是!”
不经意瞟到令牌的冯千枝嘴微微张开。
她没看错吧......姐姐递出去的,好像是官家令牌?姐姐是官?还是她家中是官家的?
可若家中是官家,怎会舍得将官令交予姐姐?
至于为官的女子......她与师傅初到柳阳府时便有所耳闻,那位女官可厉害了,她治下百姓无一个不夸她的,甚至其他县的好些人,都想迁入那个县中。
不会这般凑巧吧?!
冯千枝张着嘴想了许久,死活想不起来那位女县令姓甚,懊恼地捶了捶头。
“吁——大小姐,此地有一家医馆。”
小袁边走边问路,替冯千枝师徒寻到了最近的医馆。
沈筝带着他们起身下车,小袁身手利落地将老者抱进医馆,扯着嗓子喊道:
“大夫!大夫!救人了!”
老大夫头发花白,杵着拐子一步一步往这边挪。
方子彦看得心急,上前扶着大夫的手臂,将他往前面带。
“劳您老快点儿,病患脸都黑了!”
“!”
老大夫胡子一抖,步子还是迈得那么大,但频率快了不少。
冯千枝见状想拦。她每次带着中毒的师傅来抓药,都不用看大夫,只需要将药抓好,借医馆的炉子熬药便可。
——看大夫要给诊费,有些大夫收得可贵了。
但眼见老大夫已经开始诊脉,她无奈之下,选择了去前厅抓药。
若是待会儿给不起诊费,大不了她留在医馆磨一段时日的药。
“大夫,如何?”小袁问道。
正在把脉的老大夫神色肃穆,示意小袁噤声,又上前将老者的眼皮翻开看了看。
他的面色霎时一沉。
“老朽无能,看不出来这位病患中了何种毒,但从他的脉象上来看,已然无力回天。你们做晚辈的,准备准备后事吧。”
“不可能!”
方子彦瞪着眼睛反驳:“冯千枝说她有解药方子!冯千枝!冯千枝!”
他探头四处寻找冯千枝,却没看到她的身影。
“解药?”
老大夫被他说得不自信起来,又换了只手细细把起了脉象,随即他取出一小竹片,塞入老者口中,将他的舌苔细看了一番。
他叹了口气,沉下眉目。
“中毒甚深,药石无医,你们快些走吧,将他带回家中。”
他不是怕人死在医馆中,而是许多年迈老人心有执念。
——若不在家中离世,怕头七回不了家,往后也不能给家人托梦慰藉。
方子彦一听急了,若老先生死了,冯千枝怎么办?
“都说了有解药!你这老大夫怎的不信?你且稍等,我去将人寻来。”
沈筝在旁掏出一小块银子,“大夫,我妹子应当抓药去了,借你地界一用,我们再等等。您放心,若真有事,我们不会赖上你这医馆。”
老大夫将银子推还给沈筝,叹了口气。这种事他见多了,家人放不下,也是常态。
“老朽劝也劝了,你们莫后悔。老人还是在家中走才好。”
他怜悯地看了一眼榻上的老者,颤颤巍巍走了。
“药来了!药来了!”
正当他离去之时,冯千枝端着小碗急奔了过来,她跑得风快,手上汤药却丝毫未洒。
“小袁,搭把手。”沈筝唤道。
老大夫看着他们这死马当活马医的样儿,反倒是不走了。
他倒要看看这位老伙计临了临了,会被这些个小辈折腾成什么样。
小袁将老者扶起,冯千枝熟练地捏着他鼻子,将汤药一滴不漏地灌进老者口中。
灌完后她急忙从怀中掏出小册与炸毛的毛笔,蘸了点口水便开始写写画画。
完成了使命的冯千枝累瘫在地。
“好歹是赶上了。”
沈筝上前将她扶起来,问她:“老先生多久能醒?”
冯千枝将小册往前翻了翻,对着上面的一根棍儿,一个圈答道:“戌时。”
沈筝点点头,今日黄昏,也不算太晚。
在旁的老大夫见他们如此肯定,老脸上露出一抹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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